“壯壯,你想吃嗎?給你吧。”小翠忙把大白饅頭遞給朱壯壯。
朱壯壯也沒接,隻是專注地看著,看著看著,眼淚就下來了,當即就蒙著被子,開始放聲痛哭起來。
小翠不知所措,以為自己無意間做錯了什麼,急得滿地亂轉。還好關鍵時刻童意拉她到一旁,安慰說:“沒事,壯壯這不過是觸景傷情。”
小翠這才想起來,朱壯壯和常弘認識也是因為這大白饅頭的緣故。
“我是不是做錯事了,那以後咱們千萬不能再買大白饅頭,也不能再提。”小翠提議。
“沒事,這樣刺激她一下更好,讓她把心中的苦悶都哭出來,這樣才好得快。”童意篤定。
童意的篤定是正確的,在痛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之後,朱壯壯正式恢複了,所謂的恢複指的是她的食量、作息時間等。
“可她內心的傷口,要完全恢複可要好長一段日子。”童意看得挺透。
身體恢複了,朱壯壯也鼓起勇氣,去了醫院看望海耳。海耳的傷勢已經大好,隻是經過這次的意外,本來就孱弱的身體更加糟糕。海耳媽逼他在醫院躺著養身體,可海耳卻心心念念記掛著實驗,焦得嘴唇都起泡了。
朱壯壯隻能帶來一些生物化書籍給他,幫助他挨過這段時間。
“我該向你道歉,上次那件事明明和你無關,卻害得你被人誤會,還被我家人責罵。”海耳移開眼睛,“而且,還因此……”
海耳沒再說下去。
他身上的繃帶大多取下了,就剩下最嚴重的小腿骨折處的石膏還在,整個人的傷勢看上去也不再那麼嚇人了。
可是隻有少數的知情人才知道,他的傷在心髒處,而且永不能被治愈。
朱壯壯笑笑,沒作聲。
“壯壯,為什麼我覺得你這些日子變了很多?”海耳仔細地看著她的眼睛。
朱壯壯不習慣他如此的專注注視,當即垂下雙眸:“人總是要長大的,經曆了這麼多還像原先一般憨傻,那豈不是沒救了?”
“可我還是喜歡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朱壯壯。”海耳道。
“我也喜歡。”朱壯壯低下頭,“可是,世事會變,人也會變的。”
“你的改變是因為和常弘表哥分開的事情嗎?”海耳終於鼓起勇氣提了那個名字。
這個名字是這些日子來他們在心中默認的禁區,乍一聽見,一顆心還是忍不住要驚動下。
可稍過片刻,她便平靜下來:“可能吧,經過這件事我能成熟一點,那我和他分開,也算是幸運。”
“其實,你對他還是有感情的是吧?”海耳問,聲音帶著一點歎息。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做人呢,就像是走夜路,千萬不能往回看,否則撞鬼了都不知道。”朱壯壯將一個削好的蘋果遞給海耳。
海耳接過,那果肉晶瑩,聞著有無限清香,可他卻遲遲沒有食用,直到果肉開始出現銅色,才道:“壯壯,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你喜歡我嗎?”朱壯壯反問。
“喜歡。”海耳用力地點點頭。
“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呢?”朱壯壯問。
“記不清楚,也許是一見鍾情,也許就是在你加入我們社團後。”
“那為什麼,我當時向你告白,你卻千方百計避開?”
“因為,我發現常弘表哥也喜歡你。”
“所以你要把我讓給他,當時你是這樣想的吧?”
“我不能和他爭奪你。”
“為什麼?”
“因為他對我而言,很重要,從小他便什麼都讓著我,照顧我……”
“所以長大後,你也想讓他一下,就把我讓給了他是嗎?”
“算是讓吧,我知道他很喜歡你。他喜歡一件東西,並不會說出來,不到最後旁人永遠都不知道他有多喜歡那件東西。比如說小時候他們家養了隻小薩摩,平時看著他對那隻狗很冷淡,沒什麼感情,可是當那隻狗被送走時,他哭得比誰都傷心,總是要到最後他才肯表露自己的心……對不起,壯壯,我這麼說你生氣了嗎?”
朱壯壯瞬間覺得這是報應,以前她把海耳比作博美,沒多久自己就被海耳比作薩摩。
“不,海耳,我沒有生氣,我隻是不能接受。”朱壯壯歎口氣,“其實這樣說來,我在你心目中,也並不是特別重要不是嗎?”
“壯壯……”
“其實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也不是非要過一把被爭奪的癮,我隻是希望,有個男人能夠真真正正地愛著我,不會因為一些其他的因素就將我放棄。”朱壯壯輕聲道,“我需要一點堅定的愛。”
“是常弘表哥給你的那種嗎?”海耳問。
“或許是,或許不是。”朱壯壯呼出口氣,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其實海耳,我們寢室的童意以前就對我說過,我對感情根本還沒開竅,根本還弄不清楚誰是真正喜歡自己的,而自己又真正喜歡誰。或許你也是一樣,海耳。”
窗外忽然吹起一縷風,將白色窗簾吹起,鼓鼓漲漲的。海耳看得癡了,好半天才道:“不,壯壯,我是真的喜歡你,可是我的這種喜歡,達不到你的要求,你並不喜歡我對你的這種喜歡。”
“真像繞口令。”朱壯壯笑了。
海耳住院一直住到暑假,朱壯壯有空便在醫院照顧他。
在此期間,朱壯壯成功過了英語四級,各科期末成績也都名列前茅,又能得到一筆購買零食的獎學金。
而常弘,則已經去了遙遠的D市,自從那次分手後,朱壯壯和他就沒有再遇到過。
或許是緣分已經盡了吧,朱壯壯想,都說緣分盡了的人,即使在同一座城市也不會再遇見。
或許這樣才是對大家都好的不是嗎?
暑假轉眼就來,而海耳的傷勢大體上也好得差不多了,等醫生準許他出院療養後,朱壯壯便收拾行李準備回家。
海耳想要拄著拐杖來火車站送行,朱壯壯卻不答應。
理由是:“火車站人販子太多了,你一嬌柔美男跑去不出三分鍾就會被拐賣掉做種豬。”
“壯壯,是不是這個暑假,我都不能見到你?”海耳問。
那模樣,還真有點小可憐。
朱壯壯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笑道:“可是過了這個暑假,我們又會見麵的。”
話說到這,也就罷了,朱壯壯和海耳道別,踏上回家的路程。
一路顛簸,整個人像是塊丟在垃圾堆裏三天三夜的破抹布。回到家時,樓下正在幹架的大媽們一看她這架勢就怔住了,當即捂著鼻子作鳥獸散。
真是世態炎涼啊,當初她身邊帶著常弘時,這群大媽可是三天兩頭都來串門,時不時還送個鴨蛋什麼的,朱壯壯悲憤。
進了家門,一見父母期盼激動的目光,朱壯壯雙眼一熱,差點就要落下淚來,果然是自己親爹媽啊。
朱壯壯奔著爹媽就衝去想要摟住脖子一口啃一個,誰知剛一過去就被推開,壯壯爹媽依舊看著門口,望眼欲穿:“常弘怎麼沒來?”
敢情那期盼激動目光是屬於常弘的,朱壯壯淚奔。
“你別告訴我你和他分手了!”壯壯媽吼得撕心裂肺。
“媽,我和他,性格不合。”性格不合果真是個萬能詞語,朱壯壯慶幸。
“性格不合,多在一起就合了啊。”壯壯爹痛心疾首。
“我肚子餓死了,我要吃飯。”朱壯壯小聲道。
壯壯爹媽也沒太過分,飯菜還是端上來給她吃了,可這一頓飯壯壯爹媽吃得唉聲歎氣,整個家裏是一片愁雲慘霧,朱壯壯憋屈死了。
果真是上天對自己傷害了常弘後的懲罰啊,朱壯壯認栽。
回到家中,自然是吃了睡,睡了吃,有空閑就打打遊戲,後期看了看窗外那炙熱的陽光,想想還有三年自己就要在這大太陽底下討生活,朱壯壯當即就決定考研,趕緊著買書做題。
這看在別人眼中,又是另一番情景。
朱壯壯不久就聽見隔壁的王大媽在感歎:“唉,老朱家那閨女啊,被那個帥小夥給甩了之後就開始埋頭學習,準備考研,看來十年之內是嫁不出去咯。”
樓下的徐大嬸也開始附和:“這麼說老朱家兩口子還得再養那閨女十年了,那得費多少口糧啊?難怪我這幾天夜裏就聽見老朱兩口子在那哭。”
躲在暗處偷聽的朱壯壯也要哭了。
當然,分手的日子裏,朱壯壯也沒少想起常弘。
每次想起,都會覺得內疚與一股無語名狀的心疼。
分手那天後,常弘換了電話號碼、QQ、微博什麼的都刪除了,像是要徹底和她斷了聯係。
這個曾經在她生命中濃墨重彩般出現過的人,忽然消失,如一出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劇戛然而止,讓人覺得嗓子眼裏哽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暑假剛開始時,朱壯壯半夜接到一個電話,喂了大半天,那邊卻怎麼也不開口,她忽然想到了常弘,也就不再說話,就這麼將電話拿著,聽著那邊若有似無的喘息聲,像蛛絲一般在暗夜中滋生,逐漸纏住了她的肉心。過了不知多久,那邊才掛斷了電話。
這就是那道濃墨重彩唯一留下的痕跡。
朱壯壯盡力不去想這一遭,因為越想越會糾結。
原本想著日子會就這麼過去,豈料某天晚上,朱壯壯下樓丟垃圾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來了。
當時朱壯壯正埋頭奮力將垃圾塞進垃圾桶,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木棍觸地的響動。
隔壁小區前幾天剛出了一搶劫案,該不會就是這劫匪吧?朱壯壯有點膽寒,拔起雙腿就要往家裏跑。
誰知卻被一個聲音叫住:“壯壯。”
這聲音太熟悉了,根本就是……海耳。
朱壯壯轉頭一看,身後正是拄著拐杖的海耳。她使勁做了做眼保健操,結果發現自己沒眼花,真是海耳。
“你……你怎麼來了?你還拄著拐杖呢?”朱壯壯驚訝。
“我來看看你。”海耳就這麼一句話。
朱壯壯心裏很不是滋味,海耳說得輕巧,可他獨自一人,腳上又有傷,人生地不熟,要找到這裏,不知路上受了多少煎熬。
“先去我家。”朱壯壯幫海耳提起行李包,扶著他走上了樓。
朱壯壯爹媽正在家追看幾百集的韓劇,看見朱壯壯拉著一病殘美男上門,當即就怔住了。
壯壯媽第一個反應是:“壯壯,你怎麼把人打成這樣了?”
“媽,人家是為了救人而受傷的,被你這麼一說,這傷的意義瞬間由高尚變得低俗了。”朱壯壯忙為自己辯解。
“阿姨叔叔你們好,我是壯壯的朋友。”海耳將行李包打開,恭敬地拿出給壯壯爹媽的禮物。
壯壯爹媽是什麼人啊,立馬就明白了,當即起身笑臉迎客。
在朱壯壯爹媽的眼中,海耳是既常弘之後又一道能接受朱壯壯這個吃貨的光輝曙光,得逮住!
壯壯媽忙為海耳收拾客房,壯壯爹忙為海耳煮夜宵。如此熱情,反倒弄得海耳不好意思了,悄聲對壯壯道:“壯壯,我一來就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真不好意思。”
“沒事,你這是給他們希望。”知母莫若女,朱壯壯清楚得很。
“什麼希望?”
“能代替他們養我的希望。”
“啊?”
“沒事沒事,你先睡吧,明天咱們起來再說。”
朱壯壯將海耳給送入客房。
海耳不是常弘,當然不會犯出夜半探閨房之類的刑事案件,這一夜,朱壯壯睡得特別香。
第二天一大早,朱壯壯就被壯壯媽給叫醒:“快下樓去買早餐。”
“為什麼要我去啊?”朱壯壯不滿,平日自己都是睡到十一點再起來吃現成的。
“現在海耳在這兒,你當然要做出點賢惠的樣子騙騙他,上次那個常弘指不定就是看見了你好吃懶做的模樣才走人的,這次好不容易來個機會,還不抓住了!”壯壯媽低聲道。
為了不繼續聽嘮叨,朱壯壯隻能起床,下樓去買了豆漿油條。
上樓時,又聽見隔壁王大媽和樓下徐大嬸在悄聲議論自己。
“聽說那老朱家的閨女又帶回一帥小夥,長得比上次那個還好看。”
“難怪那老兩口今天特別開心,一大早就跑去旅行社看旅行路線了,你想啊,不養那閨女,一年得省多少錢啊。”
“不過你說那閨女怎麼這麼招帥小夥喜歡呢,難道就因為她喜歡吃,嗯,我回去得讓我閨女多吃點。”
“我也是。”
這場對話直接造成整棟大樓的閨女們都被自家老媽子給逼得每頓多吃一碗飯,樓下小賣部的減肥茶供不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