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晚倏然抬眸,有些驚訝地發現鍾庭嶼站在身邊。
他穿著黑襯衫和西褲,手裏擎著一把黑色直柄傘,高大的身影並著張開的黑色傘麵,幾乎將她兜頭籠住。
光線微暗,視線變得不清晰,嗅覺反而變得敏銳,能清楚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冷冽好聞的木質香正若有若無地漫入鼻腔。
關於這份氣息的記憶也被勾了出來,在他車廂內,在工作室一樓,在公寓的小儲物間……
裴知晚愣了好一會,眨眨眼,問:“小叔你怎麼在這?”
“碰巧路過。”鍾庭嶼說著,目光落在她臉上。
女孩挽起的頭發有些鬆散,幾縷潮濕的黑發垂下來貼在臉頰上。
纖長濃密的睫毛同樣濕成一簇簇,凝著細碎晶瑩的水珠,好似被沾濕翅膀的蝴蝶,有種美麗又易碎質感,幾乎令人移不開眼。
雨水擊打著黑色傘麵,發出微悶的聲響後又順著雨傘邊沿落下,滴淌成一道雨簾,將兩人同外界隔開。
“你要去哪裏?”鍾庭嶼的聲音混著雨水聲傳入耳朵裏。
裴知晚老老實實交代:“要回公寓拿行李箱去車站,九點的車。”
他說:“上車,我送你。”
聲音好聽,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裴知晚張了張口,估算了下時間,乖巧地跟上,並在心裏默默將請他吃飯的預算加了一些。
今天是司機開車,裴知晚跟隨鍾庭嶼坐進後座,自動車門徐徐關上。
車內開著冷氣,她頭發衣服被雨打濕,裸.露的皮膚上泛著涼意。
鍾庭嶼將空調溫度調高,伸手遞給她一方折疊好的帕子,並一件西裝外套:“不介意的話,先披一下。”
裴知晚愣愣地望著鍾庭嶼,直覺低下頭,發現身上的裙子被水潤濕,隱約透出胸衣的痕跡,立刻回神,略微慌張地伸手接過:“謝謝您。”
對她來說,這件質地考究的西裝外套尺碼大了很多。一披上肩頭,立刻完完全全將她包裹住,上方殘留的淡淡的氣息似乎被無限放大,像一張無形的繭將她裹住。
裴知晚呼吸微屏,手指拽著西裝衣領,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很快,車開到公寓樓下。
裴知晚迅速上樓換了件衣服,然後拎著行李箱出門,搭電梯下樓。
鍾庭嶼站在一樓門口,見她過來,順手接過行李箱拎下三個台階,送入汽車後備箱。
裴知晚一句“小心這很重”還沒說出口,他就已經完成一係列動作,動作看起來格外輕鬆,叫人想不出行李箱有多沉。
明明她收拾行李時,往裏麵放了滿滿當當一箱子的東西……
前排,一向沉默開車的司機沒忍住多看了鍾庭嶼和裴知晚幾眼,表情有些微妙。
他跟在老板身邊幾年了,還不曾看他對人如此上心過,又是守在人家小姑娘樓下,又是等在工作室門口。
而且這小姑娘還差點成為老板侄子的未婚妻……
他現在非常想和莊特助討論一下老板的八卦,可惜要有職業操守,隻能悶在心裏。
*
重新回到車上,裴知晚臉上的表情比剛才嚴肅了許多。
剛剛換衣服時,蘭姨發消息過來,說外婆接了一通電話後,精神狀態看起來好轉許多,可轉眼蘭姨就看到老太太背著她偷偷抹眼淚。
可接到消息沒多久,她又接到外婆的語音消息。
手機裏,老太太的聲音聽起來聲線沙啞,帶著掩不住的疲憊:“阿晚,舒蘭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外婆沒事,你不用擔心。你回來路上注意安全,外婆和你蘭姨都在家裏等你。”
“至於婚事,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外婆會另外替你尋一個好的,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
想到這兩條語音消息,裴知晚鼻尖突然酸得發痛,眼眶潤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