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木鑲邊玻璃門被推開,午後悶人的熱浪卷著喧囂蟬鳴一同湧入屋內。
裴知晚驀然回頭,一道修長的身影逆著光,陡然闖入她的視野。
身高腿長的男人邁開步伐走來,隨著他的靠近,五官逐漸變得清晰。
鍾庭嶼?
裴知晚愣住,幾乎不敢眨眼。
男人身上外套已經脫下,挺括的白襯衫勾勒出完美的肩背線條,下擺妥帖地收在西褲裏,袖子向上挽了兩道,露出一截肌理緊實的小臂。
此刻他麵色沉冷,聲音重了兩分,似提醒也似警告:“明霄,放開她。”
“小叔?”鍾明霄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手上力道不自覺鬆了許多。
裴知晚趁機掙脫開,急忙往鍾庭嶼的方向走了兩步。
鍾庭嶼斂下目光,注意到她的手腕處有一圈手指印痕,她的皮膚瑩白細膩,襯得那圈紅痕尤為醒目刺眼。
鍾庭嶼眼睛微地眯起,重新抬眸看向鍾明霄:“這是在做什麼?”
不過是一句簡單的問話,卻有種叫人噤若寒蟬的氣勢。
鍾明霄臉色乍青乍白,腳下往後連退兩步,有些底氣不足地解釋道:“小叔,我和知晚有些誤會……”
“誤會?”鍾庭嶼側過身看他,眸光沉沉,聲音裏有微不可查的怒意,“鍾家何時教導你可以對人如此輕率無禮?”
鍾明霄支吾了兩聲,答不上來。
工作室氣氛有些凝滯。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三人此時的站位有些微妙——鍾庭嶼正對著鍾明霄,同時又幾乎將裴知晚嚴嚴實實地遮擋住。
裴知晚用左手輕輕揉著右手手腕,看著鍾庭嶼的背影。
麵前的男人氣質沉穩,身形高大,他的肩膀很寬,肩線平直舒展,即便是被襯衣掩蓋著也有種隱而不發的力量感。他的腿也很長,被熨燙得筆直的西褲包裹著,穩穩地站在那裏,好似一道屏障護在她身前,令人覺得分外安心。
是的。
安心。
裴知晚忽然意識到,這是自己第二次用這個詞來形容鍾家這位長輩。
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是在車上他應下她的請求,並主動提出同老爺子開口的那一刻。
當時她盡管心裏有困惑,卻絲毫不懷疑他的話,隻因他當時態度認真,聲調沉穩,很容易予人以安全感,讓人對他生出信任。
鍾庭嶼先打破僵局:“明霄你先回老宅,老爺子在等你。”
鍾明霄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微變:“我這就過去。”
他離開前深深地看了裴知晚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腳步聲略顯倉促。
鍾明霄一走,裴知晚稍稍鬆了口氣。
鍾庭嶼側身,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皺眉:“我送你去醫院?”
“啊?”裴知晚呆了呆,沒反應過來。
鍾庭嶼說:“去看手腕。”
裴知晚心弦一顫,有些觸動。
她轉動手腕認真感受了一下,輕聲回應:“小叔,我的手沒事……”
注意他不讚同的表情,她迅速改口:“冰箱裏好像有冰袋,我現在去看看。”
裴知晚找出冰袋貼在手腕上,冰冷的觸感將灼熱感隱隱壓了下去。
她蹙起的眉宇稍稍舒展,抬頭問鍾庭嶼:“小叔,鍾爺爺讓明霄回去,是因為退婚的事嗎?”
“是,”鍾庭嶼點頭,說,“老爺子希望你也過去一趟。”
*
出發前往鍾家老宅的路上,裴知晚心裏滿是忐忑。
她低頭看向身側的手包,裏麵放著一隻裝著玉鐲的黃花梨木盒,那是鍾裴兩家的定親信物之一。
這次去老宅,她能順利將信物退回,解除和鍾明霄的婚約嗎?
鍾庭嶼大概察覺到她的心情,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老爺子應是想尋你再確認一遍,不用太過擔心。”
裴知晚克製著自己的心情,點頭:“謝謝小叔。”
鍾庭嶼沒有再開口,隻不露聲色地留意著裴知晚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