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13日,馬龍龍穿著背心大褲衩從河北唐山來到了號稱中國三大火爐之一的武漢。火車到站漢口火車站,十六個小時的夜車讓馬龍龍有點神情恍惚。隨著人流擠出出站口,迎麵而來的是洶湧的寒風。馬龍龍習慣性的一縮脖子,用手去翻大衣領子。當然,背心怎麼會有衣領呢?
環視四周,出站的人大都縮著脖子像鵪鶉一樣隨手攔車就走,也不去找什麼公交車了。馬龍龍,也慌了,伸手攔了一輛藍白相間的出租車直奔目的地——武漢大學。
作為大一報道的新生,馬龍龍犯了一連串失誤。首先,武大迎接新生是會在火車站接車的,學校有免費專車接送,而且應該在武昌站下而不是漢口站;其次,馬龍龍以為所有的大學都像他家隔壁的河北理工一樣小巧可愛,吃個煎餅的時間足以從東門走到西門,結果他在珞珈山下轉了一下午才打聽到武大的校門;然後,他以為上大學和出來打工一樣需要帶起鍋碗瓢盆外加被褥衣服,所以門口的警衛大爺將他當成無業民工想混進武大看櫻花,於是毫不留情的拒之門外;最後,他拿出了錄取通知書,然後被一群警衛圍觀了半天,馬龍龍不得不亮明自己所有的證件,證明自己是大大的良民,並非做假證的;最重要的,他習慣性的提前了半個月出發,而大學裏是不會提前接待新生的,他以為是要出國旅遊,還要提前兩周申請護照?
於是,他隻能在學校周圍的出租屋碰碰運氣。武大周邊的出租屋和山大後麵的紅旗村有的一拚,隻要有錢,一切不成問題。在附近網吧費了一個小時,終於和一位口音還算正常的房東談好條件:550一個月,三室一廳,信息化研究所家屬院。然後,房東在和他浪費了大量口舌後發現竟然在對牛彈琴——這丫估計除了網吧名字和漢口火車站,再也說不出任何有意義的武漢道路標誌,給他指路,就好像口水永遠不如汽油一樣,所以房東開著車來接了。
房東有個很文藝的名字:劉玉紅,電話裏也是細聲細氣的。所以看到房東從一輛二手桑塔納2000腆著肚子,翹著蘭花指接起馬龍龍電話的時候,馬龍龍覺得一陣胸悶,他的大學第一個春夢碎在了東湖邊上的這個網吧門口——銀興網吧。
他還清楚記得,自己在離開唐山前跑去津門勸業場,在勸業大廈門口的銅馬車前默念:首先感謝您讓我如願在離家500裏外的唐山上了中學,然後是保佑我考到了武漢,再次離家500裏外,在此獻上小人卑微而虔誠的獻祭,最後懇請你保佑我找工作要再次離家500裏外。然後虔誠的在身前化十字,口念:阿門彌托福!
難道是自己心不夠誠嗎?同樣叫勸業場,卻是截然不同的待遇啊。馬龍龍一臉委屈的坐上房東的車後座,旁邊是換洗衣物和書包。本來他的鋪蓋和鍋碗瓢盆也是可以帶走的,房東劉一屁股坐的車子咯吱吱亂叫,然後發動機就哼哼著發動不起來了,馬龍龍從後視鏡裏看到房東一臉無辜的委屈樣很主動的先將鍋碗瓢盆推下了車——房東委屈的再次打火失敗——馬龍龍一臉悲憤的將鋪蓋也放棄了。屁股冒著黑煙的二手桑塔納停在了一個綠化很好的小區門口,囂張的響著喇叭,門外用濕毛巾捂著口鼻像火災演戲一樣給車開牌放行。車在小區裏一路橫衝直撞,完全想象不到房東那寬厚的身軀裏包含著這麼一顆充滿活力的大心髒。一陣雞飛狗跳後,車子卡在一個路口走不了了——路口一輛敞篷標誌207要往出走,會車空間不夠,雙方卻都不願意後退。於是,房東囂張的轟油門卻殺著手閘,車屁股的黑煙像黃鳳嶺的黃沙怪一樣不一會兒就包圍了敞篷的紅色標誌207,然後碰的一聲——標誌207硬生生撞進了桑塔納的車頭裏。桑塔納沉寂下來了,黃沙怪被收走了,馬龍龍的魂也被這一撞嚇飛了。房東的表情先是驚愕,然後是憤怒,最後魂也被收走了——是被標誌車的車主。都說香車美人,可美人大都是坐在副駕駛上的,今天走下車門的卻實實在在是個美得不能再美的美人。美人個子將近一米七,一身米黃色運動服,頭發放在帽兜裏,胸前掛著一副茶色墨鏡。美女一言不發走到車前,馬龍龍一不小心注意力放在了美女的胸前,狂激動了,猛然注意到那副眼鏡鼻梁上雪白的“ESS”的字母——ESS伊斯ICE2.4突擊標準版狙擊手專用眼鏡護目鏡!他眼睜睜看著美女逼視著房東,一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馬龍龍幾乎要棄車而逃的時候,美女終於受不了房東色迷迷的豬哥相,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