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秋,天色將黑。
蜿蜒的山路上,一個身材孱弱的小道士抱著床被子,正步履蹣跚地往上爬。
小道士道號唯人,他的師傅名喚冷道人,師徒二人自去年冬天起便一直住在山頂無名道觀。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裏來,也沒有人在意他們會住多久,因為那本是處破敗的道觀,若不是師徒二人住進去,龍馬坡的村民幾乎已把它遺忘。
山頂之上,冷道人正坐在房內呼吸吐納,唯人將被子輕輕放在一旁,兩手比劃一番。
冷道人麵露驚奇之色,伸手將被子打開,原來裏麵竟包裹著一個半歲大的*。
冷道人輕輕拂去*麵上泥沙,表情忽然變得凝重,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個穿著洋裝的中年慌張走了進來。
中年與冷道人交談良久,揚言要把唯人帶走,冷道人堅決不許,二人僵持不下。
最後,冷道人將*交給中年,囑道:“當今亂世,真不必真,假不必假,此子命途多舛,望師弟以後善待,不枉我二人兄弟一場!”
不想當日晚間,龍馬坡村民又將*送了回來,原是中年半路被官府追殺,奮戰至死,卻於死前將*藏於馬廄中,被村民及時發現。
冷道人大哭一場,提劍要殺*,被唯人緊緊抱住。
冷道人歎道:“今日你救他一命,若日後他要殺你,該當如何?”
唯人笑了笑,用手比劃幾下,意思是說“生死有命,不得強求!”,九歲孩子的臉上,竟無絲毫稚嫩之氣。
冷道人遂擲劍於地,谘嗟道:“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從此他便是無門,也是你師弟。”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一晃無門已經長大,他每日的工作就是上山下山:上山伐木劈柴,下山置辦鹽米。日複一日,枯燥無味。
每天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晚上,那時師傅會下山行醫,師兄則會偷偷把無門領進書房,因為師傅從來不許無門進去。
無門最快樂的童年記憶,就是師兄與他分享每日之所學,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眾生百相。
在書房的角落,有一本落滿灰塵的古籍。
十七年來,冷道人口傳心授於唯人,唯人傾囊相授於無門,師兄弟幾乎將書房所有書籍通讀,卻惟獨沒動過那本塵封的古籍。
無門曾多次求師兄打開,唯人都笑而不語。
有時被問得急了,唯人就會用樹枝在地上寫下“不祥之物”四個字,再多的,他一個字也不肯說,也不能說,因為他是個啞巴。
這日晚間,無門正準備入寢,忽聽隔壁傳來一聲慘叫,在這暗夜中聽來,直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無門過去的時候,發現師兄正抱著小腹翻滾在地上,七竅血流不止,形容極為可怖,而那詭異的聲音正發自他的喉嚨。
無門從沒聽過如此恐怖的聲音,因為那根本不是人類能夠發出的!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隻要想起那聲音,無門都會覺得地獄中似是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扼著自己的喉嚨。
無門正束手無策,好在這時冷道人行醫歸來,他一把推開無門,從懷中掏出一隻皮夾,用銀針封住唯人周身十二經絡。做完這些,冷道人將觀中所有值錢物品打包,背著唯人離開了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