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

盈香往黎桑身上緩緩潑著暖水,忿忿不平道:“世子也太狠心了,自那湘姨娘進府,日日留宿她房中。聽說,今日還帶她上街買了好些首飾,連您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呢!”

黎桑與顧謹之剛成親時,的確曾小女兒情態的想要他陪著上街逛逛。

顧謹之那時言道,男子之身怎可進那脂粉店?也斷沒有陪女子逛街的道理。

黎桑失落了一陣,又在他百般哄勸之下重新恢複了笑顏。

她甚至鬼迷心竅地想,他還願意花心思哄自己,已是難得。

如今想來,實在是可笑至極。

黎桑表情平和,捧著花瓣往自個兒身上灑,豔紅襯得肌膚雪似的白。

“好端端的,提那二人作甚?晦氣。”

盈香撅了撅嘴,“夫人,您不想法子將世子搶回來嗎?”

黎桑如今滿腦子都是身強體健的段師傅,哪裏還騰得出地兒想那個醃臢玩意兒。

“那種破爛貨兒,有什麼好搶的。”

她喜滋滋道:“你啊,是沒見過真正好的。”

“真正好的?是什麼?”盈香一頭霧水。

黎桑媚眼一挑,“等你再長大些就知道了。”

“對了,今晚你早點歇著,院裏不用你伺候。”

盈香一貫聽自家夫人的,乖巧應了是。

輕紗暖帳內,穿著魚戲蓮葉肚兜的女子隻著一件若隱若現的外衫,大片瓷白嬌嫩的肌膚在燭火影映下泛著淡淡光澤。

黎桑時不時換個妖嬈的姿勢,腦海裏甚至構思了好幾句調情的話語。

諸如‘郎君好顏色,看得小女子心動不已。’

‘紅豆最相思,郎君喜愛紅豆,我卻是不忍郎君受那相思之苦。’

再諸如‘我心燙得厲害,要郎君摸一摸才能好。’

‘我不想撞南牆,隻想撞郎君你的胸膛。’

她想著想著,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聲,眼角眉梢盡是歡樂。

從前竟是不知,隨自己心意而來的滋味竟是這般快活。

黎桑從涼月初升等到晨曦漸上,撐在手背上的腦袋一點一點,在即將掉落時,被驚得一個彈起。

她迷迷糊糊揉了揉眼,懶腰伸了一半,倏然僵住。

外間的天色怎得亮了?

她那麼大一個段師傅呢?

黎桑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

那男人昨夜竟沒有如約而來,讓她白白空等了一晚上!

匆忙穿上鞋襪,黎桑小跑至梳妝鏡麵前,對著自己的俏臉左看右看。

沒錯啊,還是那樣嫵媚動人,傾國傾城。

那工匠是眼瞎了嗎?

黎桑擰著秀眉,恨恨跺了跺腳。

“小姐”,盈香敲門進來,“那湘姨娘又來請安了,此刻正候在院外。”

黎桑本就一股火憋在胸口難以發泄,聞言便下意識脫口而出,“讓她滾蛋。”

盈香縮了縮腦袋,小心翼翼道:“會不會不太好?”

黃銅鏡裏映出女子嬌豔的怒容,她輕輕揉了揉臉,“不生氣,生出皺紋不值當。”

“走,看看她又玩什麼花樣。”

仲夏的清晨即便沒有那般火炙,卻依然帶著絲絲躁意。

黎桑打開門的瞬間,眼尖的看到院外那本站在陰影裏的女子不動聲色地挪到了日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