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銜鶴再醒來時, 已是在兩日後的黃昏,殘陽如血,染紅了半個天空。
神農穀的醫聖已經來過了, 他看出沈銜鶴修煉的功法有問題,他會這樣應當不僅是修了無情道的緣故,但是得不到更多的信息前,他對他的病症也是束手無策。
沈銜鶴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他和師弟在太白峰上論道比劍, 日日複日日, 年年複年年,這一生好像就這樣過去了。
他閉了閉眼睛, 那些斑斕的光影慢慢消散了, 眼前的景象才漸漸清晰起來, 江禦正坐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低頭看他, 他的下巴冒出些許青黑的胡茬,發絲垂落,容色憔悴。
沈銜鶴出聲問他:“我睡著了?”
江禦沒有說話, 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神色哀痛,沈銜鶴上次見他這樣似乎還是在天明山的紅萼池中,思及至此, 沈銜鶴心下一顫,問他:“你怎麼這樣一副表情?”
江禦終於開口, 他道:“你睡了兩天, 師兄。”
沈銜鶴微怔, 他倒是沒想到自己會睡得這樣久,看樣子,天道留給他的時間的確是不多了。可是對著眼前的江禦,他隻能輕輕道:“那是有點久了。”
江禦問他:“除此之外,師兄就沒有其他想要告訴我的嗎?”
漫天瑰麗晚霞鋪展開來,透過窗紗照在沈銜鶴的臉上,好像是多了絲血色,江禦俯下身,低聲問他:“師兄覺得,我們還要雙修多久才能破了你的無情道?”
他黑沉沉的眸子裏倒映出沈銜鶴的身影,他的師兄仍是默然不語,不說一句話。
江禦逼問他:“師兄為什麼不說話?”
沈銜鶴張了張唇,他不知自己要說什麼,能說什麼,他已預感到自己的結局,終究是要讓江禦傷心的。
他不敢說的話,江禦卻是敢說的,他直視沈銜鶴的眼睛,溫熱的呼吸撲在沈銜鶴的麵頰上,他在江禦的眼睛裏看到自己蒼白的臉。
江禦聲音帶著些微哽咽,他問道:“師兄是不是一早就覺得,你的無情道是破不了的?”
房間內一片死寂,仿佛所有聲音都被一隻無形巨獸吞沒,沈銜鶴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兩個終究是沒法糊裏糊塗地繼續下去。
他從榻上緩緩坐起,麵向江禦,對他道:“師弟,聚散離合都是世間常事,就算是最親密的人,也總有一日會麵臨分別,你我亦是如此。”
他本想說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請江禦不要太過傷心,又覺得這樣的話實在敷衍,江禦如何能不傷心?
江禦臉色難看,他死死盯住沈銜鶴的眼睛,聲音喑啞著問他:“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見沈銜鶴不說話,江禦繼續道:“師兄,我要聽的不是這些。”
沈銜鶴大約明白他是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陷入這般艱難境地,但這件事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讓江禦知道。事已至此,沒有辦法了,他抬起手,把他師弟散落下來的頭發攏到一起,別到他的耳後,對他道:“師弟,我們總要分離的,或許一開始難以接受,可是天下很大,人生很長——”
“沈銜鶴!”江禦提聲叫出他的名字,也打斷沈銜鶴接下來要說的話。
這是這麼多年來,江禦第一次叫沈銜鶴的全名,沈銜鶴怔怔看他,餘下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
江禦當然知道這天下很大,也知道世間有著諸多歡愉,可若是他師兄不在了,這些於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悔意似千萬蟲蟻密密麻麻鑽入他的心竅,日夜啃食,他既後悔過去的那些年沒有聽師兄的話留在宗門,也後悔沒能常常回到譙明山來,他總以為他的師兄會一直在山上等他,不管他走出多遠,離開多久,隻要他回來,就能看到他。
然現實給了最沉重的一擊,他走得太遠,回得又太遲,所以連他師兄修了無情道都一無所知。
如今得到的這一切,是否是他的報應。
一點殘陽盡收,晚間風涼,吹動了屋門吱嘎吱嘎地叫著,江禦聽不得沈銜鶴那副交代後事的口吻,他伸手握住他的肩膀,聲音顫抖問他:“你到底修煉了什麼功法?”
“師兄你告訴我,你到底修煉了什麼功法!”
沈銜鶴道:“是天憫決。”
以無情問道,天憫之,天予之。
可若是有情之人修習此等功法,必遭反噬。
要麼修成無情道,要麼以命來償。
江禦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猜測,然而此時當真從沈銜鶴口中聽到這幾個字,還是心神大亂,渾身戰栗,他幾度開口,卻仿佛有一隻冰冷的手正扼住他的喉嚨,他發不出聲音來了。
許久後,他稍微緩過一點神兒來,顫聲問沈銜鶴:“那是禁術,師兄你不知道嗎!”
沈銜鶴平靜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去修!”江禦神色瘋狂,雙目通紅,看起來就要落下淚來。
沈銜鶴不忍看他,低下頭去。
江禦哀求道:“為什麼啊師兄?你告訴我為什麼?”
可是沈銜鶴不願吐出一個字來。
最後,江禦也沒了辦法,隻能緊緊抱住沈銜鶴,低聲道:“算了,師兄不願說就不說吧。”
沈銜鶴這般,若想要破了無情道,便是欺瞞天道,豈會讓他那麼容易就破了的,恐怕越是雙修,受到的反噬越大。
江禦心下又是一痛,他對沈銜鶴道:“醫聖就在主峰上,我再讓他過來給師兄看看。”
然而待醫聖得知沈銜鶴是修了天憫決,也是搖著頭跟江禦說不用看了,他治不了的。
江禦問:“除了修成無情道,真的就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醫聖道:“若是能撼動天道,也許還有一二分轉機。”
然而此間修士千百年來能順利飛升的都寥寥無幾,如何能撼動天道?
就算江禦日後可能勘破大道,翻雲覆雨,逆轉日月,天道也不會容忍沈銜鶴這麼長的時間。
江禦道:“我知道了,多謝前輩。”
送走醫聖,江禦回到太白峰,太白峰上,沈銜鶴仍是一身月白長袍,坐在牆下的石桌旁,紫藤如瀑布般傾瀉下來,他單手支頤,昏昏欲睡。
江禦走過來,在他的麵前蹲下身,仰頭看他,沈銜鶴聽到腳步聲,睜開了眼。
江禦深深凝望著他,像是凝望著夜空上的一輪月亮,他曾以為在天明山的那方紅萼池裏,在他看到他師兄與旁人在床榻上纏綿的時候,他的心就已經被剜過了,不會比這更讓他疼了,原來這顆心還能被剜得更徹底。
江禦嘴唇張張合合,許久之後,才從堵塞喉間擠出一點沙啞聲音,他對沈銜鶴道:“師兄修成無情道吧。”
沈銜鶴呆呆看著江禦,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他搖頭對江禦道:“師弟,我修不成無情道的。”
江禦抓住他冰冷的手,向他保證說:“我會想辦法的,師兄,我會助師兄修成無情道。”
沈銜鶴輕輕歎了口氣,他的眼眸深邃且溫柔,像是灑滿星光的平靜湖泊,他對江禦說:“可是即使修成了無情道,也並非我所願,若是沒了愛恨,感知不到悲喜,生與死又有何區別?師弟,你何必要留下一個冷冰冰的怪物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江禦握著他的手,眸中盈滿淚光,他向他哀求道,“可是師兄,你若隻是修成無情道,也許我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找回你,可如果……如果……你不在了,我就真的沒法子了,師兄……”
他說不下去,伏在沈銜鶴的膝上,無聲流淚。
沈銜鶴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後才徐徐落在江禦的頭頂,他這個向來是意氣風發無所不能的師弟,此時卻哭得像個回不到家的可憐孩子。
他要如何才能再帶他回家呢?
“好吧。”他聽到自己這樣說。
第25章
風清月明, 頭頂濃密的枝葉間漏下數點月光,滴在石桌上,凝成了一層薄薄的冰雪。
江禦抬起頭, 他的臉上滿是淚水,沈銜鶴無話可說了,隻能默默為他擦著眼淚。
江禦握住他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上,輕輕蹭了一下, 問他:“師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銜鶴搖了搖頭。
江禦又問他:“那師兄現在有什麼想要的嗎?”
沈銜鶴看著江禦濕潤的雙眸, 猶豫片刻,終是點了頭。
江禦正想問沈銜鶴想要什麼, 就聽到他的師兄說:“我想師弟你不要哭了。”
沈銜鶴的話音剛落, 眼淚又順著江禦的眼角滑落, 他連忙低下頭去,不想讓沈銜鶴看見。
沈銜鶴心中一歎,他俯身抱住江禦:“算了, 想哭就哭吧。”
素月流天,浮光靄靄,夜風穿過空寂山穀, 拂過山下的萬重樓闕,搖得滿山杏花如雨落下。
太白峰上,萬籟俱寂,他們的身影仿佛被凝固在這一抹雪白月光中。
沈銜鶴與江禦都清楚, 以沈銜鶴的心性,正常情況下, 他是絕對無法修成無情道。
那就隻能想別的辦法了。
這些年來, 江禦幾乎把五洲四海都跑了個遍, 也結交了各種各樣的朋友,卻從沒遇到一個真正無情道大成的修士,他偶爾聽說有人修了無情道,然下場都不是很好,不是瘋瘋癲癲走火入魔,就是自絕經脈,斷絕仙途。
江禦翻遍藏書閣內所有與無情道相關的典籍,也給他認識的每一個好友都去了書信,詢問他們是否有速成無情道的辦法。
沈銜鶴的情況愈加不好,他早已決定把自己的宗主之位傳給白鬆風,所以這幾日他都把白鬆風叫到太白峰來,將一些之前由他處理的宗門事務事無巨細地交付與他。
他覺得自己時間不多,總想把他走後的每一樁事安排妥當,待白鬆風抹著眼淚走了,江禦來到沈銜鶴身邊,對他道:“還有我呢,師兄,還有我呢……”
沈銜鶴摸了摸江禦的臉,他不想困住江禦,即使他不在了,他還是希望江禦能夠隨心所欲地走過餘下人生,像過去一樣。
夏日的午後,沈銜鶴坐在紫藤架下,耳邊是風吹樹葉,百鳥爭鳴,還有江禦迅速翻過書籍的沙沙聲,他的臉藏在樹影下麵。
半夢半醒間,沈銜鶴聽到有弟子來報,花見月在山下求見,等他終於清醒過來,睜開雙眼,花見月已經到了太白峰上。
她臉上妝容比之沈銜鶴初次見時要素淨許多,依舊是一身水紅色的長裙,走起路來,環佩叮當,很是悅耳。
“聽說江道友你要轉去修無情道了?”花見月走近些,目光在江禦與沈銜鶴兩人間轉了一個來回,打趣道,“難不成是沈宗主拒絕了江道友的求愛,你惱羞成怒,所以要斷情絕愛?”
江禦翻書的手一頓,轉過頭問她:“你怎麼知道的?”
花見月聽他這般回應,也吃了一驚,花容失色問:“你真是因為這個要修無情道啊?”
江禦抿了抿唇,垂眸道:“不是,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我師兄的?”
花見月鬆了一口氣,她差點以為江禦是瘋了,她對江禦燦然一笑:“我有眼睛,我看出來的啊。”
前不久她在譙明山上開虞夙儀和沈銜鶴玩笑的時候,江禦會吃醋,自己與沈銜鶴親近些,他還是會吃醋。花見月有自知之明,江禦是待她是不錯,也幫過她許多,但要說喜歡她,那江禦喜歡的人估計能從太白峰頂一直排到山下城門口。
那時花見月就覺得很怪了,他吃得到底是哪門子醋呢?
在外麵的時候江禦嘴裏提起最多的是他師兄,找到難得的寶貝都要留給他師兄,回到譙明山更是把他師兄看得緊緊的,千鈞一發之際,即使相隔甚遠,他最先要護的還是他師兄,這不得不讓人多想。
其實在此之前,花見月也隻是懷疑,並不確定,畢竟他們兩個師兄弟情誼深厚,勉強也說得過去
但現在江禦承認了,他的確是喜歡沈銜鶴的。
此事若是傳揚出去,修真界不知有多少道友要傷心得難以入眠。
花見月疑惑問他:“那你問我修無情道的法子做什麼?”
江禦側頭看了一眼紫藤架下的沈銜鶴,對她道:“要修無情道的不是我。”
“是沈宗主要修無情道?”花見月的目光落到沈銜鶴身上,剛才她就注意到這位沈宗主的臉色不是很好,可這與修無情道又有什麼關係?
她隻能以戲謔口吻打探道:“沈宗主你就算受不了這個師弟對你有非分之想,也不至於去修無情道吧?”
沈銜鶴微微笑道:“是有些其他原因。”
花見月把自己鬢前的頭發捋到而後,問他:“什麼原因?能與我說說嗎?”
其中原因,他師兄連他都不願說,又豈會告訴花見月,江禦冷冷打岔道:“你來譙明山,就是為了看我的熱鬧?”
“那倒不是的,”花見月聽出江禦語氣不善,她正了正臉色,回頭對江禦道,“我這裏確實是有個法子,是我師父機緣巧合下得到的一件寶貝,應當可以助沈宗主一臂之力,不過沈宗主你當真要修無情道?”
人間的話本裏總將無情道描述得特別震撼,開口就是一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隻有了解的修士才會明白,等真修成了無情道,眼前萬事萬物都為虛無,曾經的摯愛親朋無論生死都不會驚起心中半點波瀾,連自身也不值得在意,沒有七情六欲,沒有喜怒哀樂,這樣的人生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沈銜鶴當然是清楚這些的,他依舊點了點頭,與他而言,他剩下的兩個選擇沒有區別,但是江禦想讓他活著,那他試試也無妨。
花見月蛾眉緊蹙,她想不到沈銜鶴這樣的一宗之主為何會自毀前途去修無情道,她問江禦:“江道友你也能看著沈宗主修無情道?”
話說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是問了一句蠢話,江禦若是不同意,也不會到處打聽修煉無情道的法子。
果然,她看到江禦點了頭。
“好吧,”花見月歎了口氣,雙手掐訣,隨即化出一座紫金香爐來,她對江禦和沈銜鶴解釋道,“這是斷情爐,用來斷情絲的。”
江禦聽到“斷情”二字,一時心如刀絞,卻仍是一副鎮定姿態,沉聲問她:“要怎麼用?”
花見月看了一眼沈銜鶴,說道:“若沈宗主當真要修無情道,等一下我把渡情香點燃,沈宗主會進到一場美夢當中,在這個美夢最圓滿時,扯出你所有的情絲,將其斬斷,便可成就大道。”
世人大多貪心,要得一個圓滿並不容易,但總比按圖索驥地一步步去修無情道容易一些。
他的師兄沒了情絲,再也不會喜歡他了。
江禦覺得自己的魂魄正在承受這世間最嚴酷的刑罰,他墜進悔恨痛苦交織的苦澀湖底,再出不來了,可他的肉身還在機械問道:“情絲要怎麼斬斷?”
花見月答:“最好有人同沈宗主一起入夢,到美夢圓滿時,由我在夢外提醒,由他來動手斬斷情絲。”
江禦輕輕應道:“好,我會與師兄一起入夢。”
沈銜鶴坐在那裏,安安靜靜地看著他,江禦的表情麻木,無悲無喜,沈銜鶴明明不會傷心難過,但在這一刻,他好像感受到了江禦的痛苦。
江禦來到他的身邊單膝跪下,握著他的手,輕聲喚他:“師兄……”
那紫藤花早已落了滿地,綠葉陰濃,新蟬相和。
他怎麼能拒絕他?
於是沈銜鶴點了頭。
江禦伸出手把他攔腰抱起,進到屋裏,花見月見到這一幕更覺奇怪,這位沈宗主似乎病得很嚴重,她卻也沒再問什麼,隻抱著紫金香爐跟在後麵。
“睡吧,師兄。”江禦把沈銜鶴放到榻上,低下頭,吻了吻他的額頭,努力微笑著對他說,“要做個好夢。”
沈銜鶴嘴唇微動,他長久地凝視著江禦,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合上了眼眸。
紫金香爐升起嫋嫋青煙,一輪冷淒淒的月亮猛地掉進平靜的池水裏,驚起層層漣漪,牆頭盛開的紫藤蘿洶湧奔來,淹沒了一個又一個的寂靜春天。
第26章
黑雲壓頂, 天地昏暗,山雨欲來。
血冥宮在山下擺下萬魔大陣,淡淡血腥氣在風中飄散。
譙明山上的屋舍在剛才的劇烈震動中倒塌大半,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山下的護山大陣一旦被破,太清宗內的弟子必會遭殃。
沈銜鶴獨自一人來到後山禁地中,無數或殘缺或完好的石碑高高矗立, 像是立了一座座巨大的墳, 天地寂寥,唯有風聲嗚嗚咽咽。
下過雨的土地濕潤柔軟, 綠草如茵, 連綿向遠方的天際, 沈銜鶴站在碑下,手裏握著一部《天憫決》,默念石碑上文字, 把殘缺處補充完整,他已做好決定,以他一人, 換得宗門弟子平安,這實在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沈銜鶴轉過頭提劍走出禁地,沒走出幾步,就見楊真氣喘籲籲跑進來, 對他喊道:“師父,師叔回來了!師叔回來了!”
太清宗內, 能被楊真隻稱“師叔”的, 隻有江禦一人。
沈銜鶴握緊手中的《天憫決》, 問道:“他回來了?”
楊真猛點頭,他滿臉激動道:“師叔現在已經在山下了。”
從昨晚得知血冥宮要準備攻上譙明山時,沈銜鶴就給江禦去了書信,江禦一直沒回複,這一天一夜裏,沈銜鶴既擔心宗門弟子會在接下來的血戰中丟了性命,又怕江禦在外麵出了事,自己沒法顧及到他。
眼下他終於回來了。
“我過去看看。”沈銜鶴說。
萬魔大陣的上空血紅一片,像是凝聚了大塊大塊蠕動的血肉,數不盡的魔修站在下方,隻待萬魔大陣一成,破開太清宗護山大戰,衝上山去,殺個痛快。
當然,他們會留下幾條性命,用來要挾江禦,省得他日後報複。
血冥宮宮主摸著自己光禿禿的腦袋,美滋滋地想著這麼多年過去,該是他們魔族崛起的時候了,他召集了數千魔族,一路潛行至譙明山,要用這修真界第一門派的血,宣告魔族們的再次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