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漢們都是東京本地人,對於道上的規矩十分熟悉,暫時護住作坊還是沒什麼問題的。而魯智深得知了他們尋到正經營生,也非常高興,非要請趙淳楣吃上一頓。不過少女那天忙著處理生意上的事兒婉拒了,二人約好等過幾天一定要好好聚上一聚。
天氣逐漸變暖,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趙淳楣知道這種天氣最適合熏香,剛好生煙閣的玉器也做好了,她覺得差不多應該提前準備香水作坊。不同於衛生紙,香水注定要走高端路線,所以需籌備的東西更多,以致趙淳楣這段時間有些忙瘋了。成日拿個算盤啪啪啪來回打計算成本,哪怕是在外麵吃飯都不得閑。
“噠噠噠,”這是少女來回撥弄算珠的聲音。
小阿秋好奇地眨巴著眼睛,小聲對旁邊的父親道:“爹爹,算盤那麼有意思嗎?阿姊都不吃飯。”
聞煥章輕輕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刻意咳嗽了兩聲。
趙淳楣茫然抬頭,看見男人無奈的眼神,這才想起今天是小阿秋的生日,而自己早在幾周前就答應對方要陪著一起過。
歉意地對阿秋笑了笑,從身後拿出準備好的毛絨玩具,塞到阿秋手裏。
小姑娘性格非常好,知道阿姊忙也不打擾,乖乖地抱著玩具坐在椅子上。
“你這算盤太小,打起來不方便,我加庫房裏有個石頭磨的,改天給你帶過來,讓我們的女中管鮑一展拳腳。”聞煥章打趣道。
“那我就先謝過先生了。”趙淳楣厚著臉皮拱手,接著第無數次向對方拋出橄欖枝,希望其能加入自己的團隊。這次心中早有腹稿的少女並未如之前一般嘻嘻哈哈,而是十分認真地講了自己的規劃,以及願意為對方提供的待遇。
她態度極為誠懇,弄得聞煥章也不好直接拒絕,正思索著,突然酒樓下麵傳來一陣喧鬧。趙淳楣下意識向外望去,結果竟然看到了位熟人。
隻見多天未見的楊誌抱著把刀,披頭散發,狼狽地躲閃著幾個地痞。那模樣極為憔悴,再沒有了當日的躊躇誌滿。
聞煥章認出了那地痞首領名叫牛二,因家中有點關係,平日裏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趙淳楣猶豫了下,直接花錢讓小二去報了官。她身份特殊,又經常往衙門打點,官府麵對其總不好敷衍,遂派出幾個人將牛二帶走,一場危機消弭於無形。
隔的老遠,楊誌瞧見了趙淳楣,他第一反應就是閃躲,然而對方剛剛出手幫了他,這般無禮實在有愧於自身教養,所以即使難堪,還是上前行禮道謝。
見他這副樣子,哪怕是沒看過原著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想必被高俅收拾得夠嗆,能活著從牢獄中出來已經是萬幸。現在盤纏用盡,隻能典當祖傳寶刀來籌錢。
如果說成年人的崩潰是從借錢開始的,那麼世家子弟崩潰一定是從變賣資產開始的。
麵對已經被逼上絕路的楊誌,趙淳楣並未多說什麼,從身上取了些許銀錢,不顧男人的閃躲,強硬地塞給對方。
楊誌看著手上的錢,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堂堂七尺男兒竟忍不住在大街上落下淚來。
“高俅在朝中勢力大,你得罪了他,開封府估計沒人敢幫你了,真想謀前程,不若去外地碰碰運氣,楊大哥武藝高超,是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光,小妹等著你有天殺回來。”趙淳楣對著眼前這個倒黴到家的男人鼓勵道。
楊誌看著少女,深深地行了一禮,“趙娘子,今日之情,楊誌永生難忘,無論何時,隻要你說一聲,楊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搖了搖頭,趙淳楣事實上並未期待著什麼回報,這對於她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揮揮手就能改變一個人悲劇的命運,這樣何樂而不為呢?
由於擔心再生什麼事端,兩人又說了幾句便再次分開。
回到酒樓,見聞煥章眉頭緊皺,趙淳楣不禁問這是怎麼了?
“帶走牛二的兩個衙役都是出了名的愛玩忽職守,看來這次又要不了了之了,東京乃天子腳下,結果像牛二這樣的惡人不知凡幾,這不是亂世之相嗎。”聞煥章憂心忡忡。
趙淳楣歎了口氣,“先生過慮了,這種地痞哪朝哪代都有,隻要管得嚴些,最後也就都消停了,所以說真正的問題還是在廟堂之上。”
想到剛才的楊誌,少女冷笑出聲:“擅長踢球的阿諛奉承之輩能當太尉,而像您這樣有經天緯地之才的人,卻流落民間作教書匠。黃鍾大呂,皆被毀棄,雞鳴狗盜,端坐朝堂。”
“這才是亂世。”
聞煥章微怔,接著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