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城,一所不起眼的邊境城池。這座城池駐紮的帝國軍隊並不算多,僅有的這些普通士兵,也大都是些被發配過來等死的罪身。
相對於那些發配到敵國邊境上的囚犯來說,發配到黑城做守軍的這幫殺材已經算是托關係走後門得到法外開恩了。畢竟在這裏不用擔心什麼戰事,每天做的無非就是守守城牆,欺壓欺壓百姓,站在城門口收幾個過路費好到晚上生寒的時候溫上一壺小酒。
說實在的,這座城池的官差其實並不比大城裏那些低三下四的劣兵好當。黑城緊挨著西風草原,雖然談不上戰事,但從這裏出入草原的能人卻不會稀少。一看到龍行虎步、昂首挺胸的傭兵,這幫官差就跟耗子見了貓一般。低頭哈腰倒在其次,關鍵是這些個傭兵從來不給守軍好臉色看,這幫自認為是綠林豪俠的家夥總喜歡把“狗官”掛在嘴上,以戲弄官差為樂。
這在黑城是一條不會斷的生物鏈,傭兵欺壓官兵,官兵欺壓百姓,弱勢的百姓心情煩躁,也隻有欺壓路邊的乞丐為樂。而路邊的乞丐,作為生物鏈最底層的生物,非但沒有一絲人權,甚至就連想要申辯一句的機會都不會有。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一點從來都是真理。即使是那些看上去弱不經風的乞丐,他們背後都沒有一個看上去幹淨的。街道上所有的兒童乞丐,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甚至還有很多四肢殘疾的,幾乎沒有一個是完整的。這些淪為賺錢工具的苦命孩子吃不飽飯是正常的。年輕力壯的叫花子手底下大都控製著三四個病殘兒乞討,病重的孩子常常失蹤、下落不明,不久又會有新的病殘兒出現。他們把拐騙而來的孩子擰斷胳膊、打斷腿,製造慘相,越慘不忍睹越能多要錢。
林立來到這個世界已經近兩個時辰了,從一開始聲嘶力竭地大哭到現在有氣無力的嚶嚶,連續一下午的呼救對於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孩子來說足以折騰盡最後一絲力氣。然而,林立卻並沒有放棄的打算,活命的希望是自己爭取的,不是靠老天爺憐憫得來的。前世的林立從小便是孤兒,沒想到死後轉世,依舊脫離不了孤兒的命運。是自己前世惡事做盡讓自己轉生承受痛苦?還是自己命格本來就屬於天煞孤星?
命運這件事,若是三個時辰之前對林立訴說,總得惹得林立嗤笑。但是現在竹籃裏的林立卻沒有了絲毫嘲笑命運的膽氣,這玩意玄之又玄。本來吃了一堆子彈的林立眼前一黑,就覺得這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可誰知道眼睛一睜,自己居然來到了這麼個破筐裏,小手小腳的,明顯是如同小說、電影裏一般……穿越了!
一段新的人生,即使林立現在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但這卻並不妨礙他這個已經真正意義上死過一次的人倍加珍惜這一次生的機會。一個小竹籃,盡管足夠精致,但這並不能成為自己被人抱走的籌碼。相反,這個竹籃會趕走很多真的願意抱養這孩子的家庭。一個編織的還算精致的竹籃,不是一個普通農婦舍得拿出來用的,若是能換錢,在這個艱難的世道上,早就賣給富裕人家換取幾斤白米了。沒有人願意惹上自己惹不起的麻煩,林立都在懷疑,丟棄自己的人是不是就想要直接殺死自己。無法被人收養的嬰兒,除了活活餓死,別無他途了。
很快,林立感受到了,在自己小脖子上有一枚玉佩,這枚玉佩極其精致,在玉佩中間,一道道金色的的紋路構成了兩個完整的漢字——林立!(語言問題請屏蔽,作者規定所有位麵通用漢語)看來,這具身體也是取名叫林立了。換條命不換名字,就算是林立也覺得自己的運氣夠好的。
天下最涼薄的,果然還是人心。
林立眼看著行人一個個從自己的身旁路過,卻沒有哪怕一個將自己抱走。嬰兒籃雖然放在一條小胡同裏麵,但若是有心,從大道上一眼便能夠看見被丟棄的自己,更不用說自己還在歇斯底裏地大哭,哪怕是一個聾子,這會兒也應該過來看看情況了吧?最可氣的是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明明都已經擦著籃子從自己身旁路過了,卻是一眼都不肯看自己,林立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空氣,怎麼這幫人就不知道過來掃一眼呢?
叫花子倒是過來了不少,但是每一個都看了一眼便走了。繈褓中的孩子沒有什麼利用價值,起碼得養三四年才能供他們出去賺錢,這筆賬很不劃算。他們臨走的時候不順便踹上一腳,林立都覺得這是老天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