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府中,
昭圃內寂靜無聲,
賽花獨自一人,開了長了些鏽的鐵鎖,穿過碎石子鋪成的小徑,來到院中那個涼亭,
六郎隻要在家裏,就喜歡在這個亭子中吹笛子,望著滿地飄落的紅葉黃葉,聽著耳邊的沙沙聲,賽花一抬頭,猛然發現這個亭子四周不知什麼時候,被六郎種上了許多竹子,不僅有粗大的毛竹,還有名貴的紫竹。。秋風一吹,風擺竹葉,
發出陣陣響聲,
賽花出了涼亭,穿過竹蔭庇日的甬道,來到簡樸整潔的書房裏,用手一摸,寬大的書案上已經集了一層塵土,桌上硯台裏剩著些許幹涸了的殘墨,
賽花一言不發,從書房出來,走過一個小小的回廊,來到六郎的臥室,
進了屋,才覺得室內很冷,絲絲秋風穿過半掩的頂窗,加上屋裏沒有生火盆,此刻就像冰窖一般。
賽花坐在那張半舊的木床上,
六郎的被褥依舊整整齊齊的疊著,
淡藍色的幔帳用兩隻銅鉤掛起,
就像六郎一會兒就會回來就寢似的。
賽花用兩手上上下下地不斷撫mo枕頭,被褥,
良久,才解下身上挎著的一個小布包,從裏麵拿出了一套嶄新的長袍,這是一件漂亮的白色鑲著天藍滾邊的絲織錦袍,做工和繡工都極精致。
賽花把它放在六郎的枕頭上,自言自語道:“六郎啊,今天是你十九歲的生日,
娘像往年一樣,
你們七兄弟不論誰過生日,每人一件新袍子。
不過這回,你可不準再送給哥哥弟弟了,娘。。娘。。明天午時三刻之後,一定。。親手給你穿上。。我的。。昭兒,
今年終於也穿上新衣出遠門了。。這裏麵好多花樣都是娘和你徐阿娘親自繡的呢”
說罷,賽花呆愣了片刻,臉上毫無表情,
眼中也無淚水,忽然,賽花猛地抱住床上的被褥,
把臉深深埋在被子中,
雙肩顫抖不止,
隔著被子,隻聽見斷斷續續的嗚咽,但從那劇顫的身形來看,賽花分明是在痛哭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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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國寺的暮鼓在秋天的空朗下傳得極遠,猛然聽到這鼓聲,賽花抬起頭,看到從頂窗下斜射進來的一道一道金黃色的夕陽,急忙掏出手帕擦拭幹淨眼淚,她突然想起晚上要和四郎,五郎一起商量今夜營救竹竹的事,趕快站起身就往外走,誰知走到門口,差點和迎麵進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賽花定睛一看,竟然是茗香!
就見她一身縞素,不施脂粉,秀眉微蹙,杏眼含愁,手裏端著一個青花瓷碗,碗裏不知盛得什麼,上麵蓋著一個瓷蓋子。看到賽花,嚇了一跳,
手一哆嗦,
青花瓷碗的蓋子跌落地上,頓時碎成了一片一片。
賽花瞥見那碗中赫然盛著手工抻擀的長壽麵,上麵覆著雞蛋炸醬,
是平日裏六郎喜歡吃的家常小吃。
“夫。。夫人。。我。。”
茗香低垂著頭,臉紅的如同胭脂,語無倫次。“茗香,
難為你了。
你這孩子這麼大了,
也怪我,平時沒有多關心你,
待會兒,你把那壽麵端到祠堂裏,
在老太爺的靈位後麵那個上了鎖的小龕中,有一個素牌,是老爺和我替六郎置的,
這事沒別人知道,你也不要說出去。”
賽花頓了頓,又說:“茗香,
你心眼好,
又聰明賢惠,隻是太過羞澀靦腆,
六郎長到十八歲也沒有和女孩子有過多少接觸,整天一門心思練武讀書,唉,人啊,有好多時候就得把握好時機。我已經對不起你了,你也到了論媒之年,過些日子,撿個吉時,我認你做個幹女兒,再找一家好人家,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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