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就算大娘容不下我們,我們也是盧家之後,總要容我們祭拜過祖先再另行安置。”
玄虛放眼望向那個講話的少年:“年紀不大,心眼兒還不少。不過,你們這麼多年沒有祭拜過祖先,也沒見那個先祖跳出來找你們算賬,所以也不用急在一時。且等著我和你們父親算清楚這些年的帳,以後,那怕你們日日陪著你們先祖呢。”
盧盛廣先聽著不像話,沉著臉色道:“夫人,他們還隻是孩子。”
玄虛看了他一眼:“他們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忘了告訴你,現在這府裏當家作主的是我女兒,夫人是她。我早就不問府中雜事,退居佛堂做我的老夫人了。”
這時,大街上依舊圍著好些看熱鬧的。盧盛廣臉麵上過不去,伸手拉玄虛:“咱們回家說話。”
玄虛也不是非要站在大街上被人當猴看不可。聞言順勢跟著他向回走。
“將軍。”已然人到中年的盧盛廣的那個通房丫頭,看見他目中熱淚盈眶,倒是比玄虛這個正經妻子看著還像妻子。可惜盧盛廣連自己的結發妻子都認不出來了,更加不會記起她是哪個。連應聲都沒有,拉著玄虛一路穿堂過戶,來到當年成親的房間外。
推門進去之後,反手將後麵跟著的女兒、女婿和那些下人全都關在了門外。轉過頭來,一把將玄虛抱在懷中:“這些年,你辛苦了。”
玄虛也不推他,隻是十分冷靜的看著他:“這是女兒、女婿的房間,你要做什麼?”
盧盛廣愣住:“我記得這是咱們新婚的房間。”
“我一早就說了,我早就不管事了,現在住在佛堂。”
“佛堂?”
盧勝廣再孟浪,在佛堂中也不敢起那造次的心思。老兩口各自坐在佛案前的蒲團上。那個曾經的通房大丫頭跪坐在一邊烹茶伺候著。三個人誰都沒說話。不是不想說,是實在無話可說。盧盛廣望著玄虛,他從認出自己的妻子後,胸中就激蕩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種想要將她擁在懷裏的衝動。但是衝動被現實無情的瓦解了。
這府中早已物是人非。他就算想要盡一盡丈夫的義務,也沒有合適的條件。
那曾經的通房大丫頭時不時凝視著盧勝廣,她為了他,甘願青春蹉跎,可是很明顯,盧盛廣早已忘記她是誰了。
而玄虛,此刻正望著那曾經的大丫頭出神。她十分想知道是什麼支持她這樣的堅持下去,就算此刻盧盛廣明顯已經將她忘記,她為什麼還是放不下他。
盧盛廣在佛堂喝了三杯茶,玄虛沒想起來要和他說話,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就那樣起身離去。在府中轉悠了一圈,發現府裏並沒有給他準備住的地方。
他雖然並不責怪妻子,但是驕傲還是無法令他就這樣心無芥蒂的,自己收拾地方住下來。他也沒去安置庶妻們的館邑,而是獨自尋個客棧住下。然後令人去尋房子,好安置他的那些庶妻們。
原本他這次回京隻是修整一段時間,順便把那些在外頭的庶子女們送回來,因為他們之中,有幾個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盧家不同於尋常小門小戶,有些規矩還是要講的。嫁娶大事,還是要送回本家,由主母定奪才行。但是,此刻寄居客棧中的盧盛廣忽然就傷感起來。
他忽然發現,自己很少想起的家,原來對於他來說竟然十分的重要。過去,他不想,或許隻是懼怕想家的滋味太難受。誰知忽略的時間久了,他成了那個有家不能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