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淩波細看他的神情, 趙離弦此人隻是極端的回避和懶散,他可不是對人言聽計從的蠢貨。
哪怕王淩波為他辦事一向深得他心, 給予了她極大的調配自由與不過問。
但總不至於沒輕重到這個地步,即便以他煉虛境的修為,在識眼打入風花雪月的潛意識記憶,也會動搖道心。
真道侶尚且沒幾個敢如此,更不用說他倆這假作的親密。
可他竟是滿不在乎的這麼做了,王淩波自然不會自負到認為趙離弦什麼時候對她情根深種了。
那便隻有一個可能,他是真的認為區區識海印記, 對他影響不大。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是什麼給了他如此自信。
王淩波自覺抓到了一絲指向疑團真相的線頭, 自然得試探一番。
她茫然之色更甚, 還添了一絲慌亂急切:“誰會為了風月作秀侵損道心?你當真這麼做了, 沒在誑我?”
趙離弦見慣了她運籌帷幄的樣子, 還是頭一次現處事態脫離掌控的慌亂, 一時間竟手指癢癢起了壞心思。
故作無措道:“那怎麼辦?我以為你讓我做的總有深意, 也懶得多想。”
這人裝慣了溫潤而澤,想來是不善以狼狽示人的。
王淩波盯著他,懶得點破。
趙離弦見她不上當, 反而沉靜下來, 頓顯自己稚拙感到悻悻。
於是收了表情幹巴巴道:“無礙, 做戲做全套,區區潛意暗示, 無法左右我道心的。”
王淩波仍有些擔憂:“果真?”
趙離弦睨視她,仿佛是在氣惱她如果真這麼在意,那方才為何絲毫不上當。
王淩波像是看出他所想,加了一句道:“我一身榮辱逍遙盡係於神君, 神君若能修為坦蕩,進階迅速,永遠超然同輩,自然於我最有益。”
“若因此事之故,累神君修為受阻,地位跌落,造人後來居上,我等依附神君的人也會失了如今的優待體麵。”
趙離弦輕哼一聲:“你倒清醒。”
王淩波:“所以當真不會有礙?”
趙離弦卻好似被戳中了什麼痛處般,有些不耐又有些煩躁:“不會。”
他看著王淩波,神情有些譏諷:“我倒希望這般便能對你神魂顛倒,嚐嚐那情不知所控的滋味是如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淩波自然不再言語。
一行人先後進了宴廳,有宮女引領他們落座,王淩波才發現她與趙離弦的位置竟不在一起。
可當宮女欲領王淩波去宋檀音處,離溫太皇太後與淳帝近處時,趙離弦卻拉住了她。
仿似還未從方才的驚豔中回過神來般:“她與我一道便可。”
宮女神色為難卻不敢違逆仙長,低頭偷看了太皇太後一眼,便引了原本與趙離弦同坐的薑無瑕過去。
薑無瑕在外是不會落師兄弟妹的麵子的,見宋檀音神色黯黯,調笑道:“怎的師妹比起我這個師兄,竟更願和王姑娘坐一處?”
宋檀音強擠出個笑:“自然不是,說起來也好久沒跟二師兄飲酒了。”
薑無瑕拿起酒壺,給她倒了一盞:“好,今夜便不醉不歸。”
宋檀音也豪爽,一飲而盡。
她看著薑無瑕,自己這二師兄雖在某些事上麵虛偽又殘忍,可脫離了那扭曲執拗的點,其他地方倒不算個難以理喻的人。
於是忍不住委屈道:“王姑娘真就那般好嗎?好到大師兄竟以道心為賭。”
薑無瑕看了眼對麵的座位,一身雍容紅衣的絕色佳人,方一入場便使一室增光,與天人之姿的大師兄坐在一起,真就襯得這夜宴恍若仙宮。
但薑無瑕卻是淡淡一瞥便收回了視線,淡笑道:“王姑娘確實容色無雙,不過師妹你知道的,我所好者並不是此類女子。”
“比起相貌,我更看重家世品性。”
宋檀音被他這惡毒笑話給逗笑了,但笑著笑著眼中又溢出薄淚:“那可是識海藏心啊。”
“即便百年後,王姑娘不複存在,她依舊紮根於大師兄心裏。”
“大師兄當真就喜愛她至此嗎?”
薑無瑕勸道:“此事若在別人身上或許難辦,可你忘了咱們還有師尊。”
“以師尊的撼天之力,定能無損識海將那起不知所謂的記憶剝去,大師兄此番所謂,我看多半是任性之舉。”
淵清真人的功力似是給了宋檀音莫大的信心,她頹靡之色消減了幾分,又露出了執拗堅韌之色,看著大師兄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