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馬老胡子既領了徒黨占領西山,便將徒黨分布各處要害,偵探的偵探,防守的防守,搶劫的搶劫,布置得井井有條,頭頭是路,自己便居然安安穩穩做起草頭王來。從此西山一帶的來往客商,就有蜀道難行之勢。若不從此過便罷,若從此過,簡直沒有一個能夠僥幸漏網,就是近山居民也不能高枕而臥。所以到了後來,幾家富戶移家避去,一般沒有家產遊手好閑的人,也就隨聲附和,入夥的入夥,引線的引線,弄得四方百裏內的居民,個個做了馬老胡子的部下嘍羅。那時馬老胡子一發猖獗,非但明火執杖,竟然也打起旗幟,如同軍旅一般,白日也要搶劫。
列位,你道那時官府為何不去剿滅他?隻因為一來是馬老胡子勢大,有些害怕;二來是官府畏事,詐聾作啞;三來是那時正是光緒末年,大水成災的時候,就是素來平安的地方也還盜賊蜂起,莫說這山東本是強梁的淵藪,盜賊出沒的所在,自然不比他處了。官府既是詐聾作啞,盜賊自然無法無天。馬老胡子手下徒黨既多,勢力也漸擴充,山東省裏各山的寨主,大家都奉他做首領,聽他的指揮。馬老胡子歡喜得了不得,竟備了盛筵請各家寨主大宴三日。自從這一天起,馬老胡子便自稱起“西山王”來。西山王自接了王位,居然也擺出些王的架子,出來不似從前的濫搶濫劫,頒布了幾條命令,大概是不準私行劫奪,不準奸淫殺戳,幾條官樣文章。部下的嘍羅也就陽奉陰違,到底是強盜的脾氣,哪裏改得盡,各山寨主每年還要供奉些糧草,西山王儼然做了一省的強盜皇帝了。這且按下不表。
再說這年正是光緒三十二年,北方水災,波連了許多省份。山東、安徽是受災最重,田舍房屋都被水衝得幹幹淨淨,淹死的人不計其數。一般災民都向著高阜的地方沒命的逃生,老年的人走不動路,淹死的也有,餓死的也有,真是傷心慘目,可憐的很呢。當時各省大臣因各地災情重大,專摺入朝奏明,請發放急賑。光緒皇帝就派親王載灃撥了幾十萬銀子,出來放賑。這種有關民命的事,載灃哪敢疏忽,便即日請訓起行,兼程趕往山東,先須到濟南和各大臣相商一下,方可著手。不想要到濟南,必須從西山經過。載灃雖有護從兵將,不過人數極少,而且都沒準備。起初本不想有什麼變故,這一行人護著車輛銀箱,一直向西山進發。載灃和薛王妃同坐一車,看沿途風景,口講指劃,一路行來,倒也不覺疲倦。未牌時候,從人報已抵西山腳下,須過山三十裏。才有客店可以安身。載灃便命火速趕程,不要停頓,從人就向山套裏來。
行不多時,未及十裏,忽然樹林裏一棒鑼聲,擁出百十個彪形大漢。護從兵士一見來了強盜,便個個有些害怕,礙著王爺在旁,不得不虛張聲勢,上前喝道:“何處強徒,敢來驚王爺的駕?還不過來請罪。”大漢聽了,暗暗的好笑,大聲喝道:“狗黨敢在你爺爺地方上來放肆,甚麼滿口的嘰哩咕嚕,爺爺是不懂的。若不早早將金銀獻出來,我可將你們這般狗頭殺個盡絕。”官兵聽了,個個目瞪口呆。還是個侍衛有些能耐,喝道:“狗強盜,快快過來受死。”說罷,便揮刀出馬,兵士不敢動手,隻在旁邊呐喊。強盜看了,便一擁而上。你想侍衛一個人,哪裏是他們的對手?不上八九回合,早已被他們殺死。兵士見侍衛被殺,也早哄然而散,但留著車輛和載灃、薛妃二人。強盜們見官兵逃走,亟將銀箱等物件搬運上山。末後一人來到車前,正欲取物,無意之間一眼瞥見薛妃,似乎年紀很輕,美麗罕匹,再仔細一看,果然千嬌百美,小巧動人。那人便上前一手抓出車廂,認了一會,哈哈大笑,說道:“我們大王後寨夫人已自不少,然從沒見過似你般的美貌。今天得了你,正可獻給大王做個壓寨夫人。”說罷便來抓著薛王妃。王妃宛轉嬌啼,嚇得麵色如土,禁不起眾人你推我挽,已經向山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