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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青石甬路,蒼苔濃淡。

窗外竹影搖曳,窸窸窣窣的影子倒映在紗屜子上。虞幼寧一張臉落在斑駁光影中,她挨著沈京洲的肩窩,泫然欲泣。

眼角的緋紅不知是醉態還是委屈。

三根手指伸至沈京洲眼前,虞幼寧嘀嘀咕咕,抱著沈京洲的袖口哽咽。

“我還騙了陛下……三隻醉蟹!”

“足足有三隻呢!”

“他還不知道自己是替我剝的。”

虞幼寧嘿嘿笑道,眼中迷離,醉態盡顯。

倏爾又雙手捧住臉,愁容滿麵,“騙子、騙子會被抓去浸豬籠嗎?”

虞幼寧晃晃腦袋,“我不想被浸豬籠。”

沈京洲諱莫如深垂望虞幼寧,捏著她後頸的手指改而去擎茶盞。

虞幼寧小聲絮叨。

眾所周知前朝六公主的母妃與他人私通被賜鳩酒,而婦人私德有虧與他人有染這事在民間多以浸豬籠處置。

“浸豬籠”三字,隻怕是宮人背後亂嚼舌根,亦或是故意當著虞幼寧的麵嘲諷,她才會以為做了錯事都會被浸豬籠。

沈京洲麵色淡淡,指骨半曲抵在扶手上。

一聲笑從他唇齒間溢出:“他們不敢。”

虞幼寧茫然無措朝向沈京洲。

不敢什麼?

沈京洲目光低垂,如墨眸子似有若無在虞幼寧臉上掠過。

那張嬌靨染上點點緋色,虞幼寧一雙剪水秋瞳氤氳著水霧,泫然欲泣。

“不敢什麼?”

虞幼寧手指拽拽沈京洲的袖口,不悅蹙眉,“他們不敢抓我嗎?可是……”

話猶未了,忽聽耳邊傳來“當啷”一聲,案幾上的自斟壺應聲落地。

碎片四分五裂,琥珀酒水濺起,偶有幾滴濺落在沈京洲袍角。

侍立在廊簷下的宮人聞聲,慌不擇路闖入殿中,齊呼:“陛下——”

滿地下烏泱泱的宮人,人人麵容惶恐,驚懼不安望著上首歪歪扭扭倒在沈京洲肩上的虞幼寧。

吃醉了酒,虞幼寧依然害怕生人。

猝不及防瞧見滿地跪著的宮人,下意識往沈京洲的身後躲了躲。

沈京洲沉聲:“都下去。”

宮人悄聲退下,唯有多福眼尖,瞥見沈京洲髒汙的袍角,掐著尖細的嗓子恭敬道。

“陛下可要沐浴更衣?”

……

浴池四麵乃是白石鋪築,池底嵌有魚龍花影,中間的假山是天然沉香塊製成。水波蕩漾,池中魚影也跟著搖曳。

沈京洲身披祥龍紋的彩錦袍,長發隻用一根碧玉簪子挽著,滿頭烏發散落在肩上。

嫋嫋青煙模糊了沈京洲的輪廓,剛踏上白玉石階,忽見槅扇木門後晃過一道黑影。

沈京洲凝眉沉吟,悄無聲息踱步至門後。

木門推開,眼前空空蕩蕩。

秋雨婆娑的雨夜,虞幼寧紅著一雙眼睛,半倚在彩漆柱子上昏昏欲睡。

多福麵露為難:“陛下,殿下說什麼都不肯就寢,說是要、要同你一起。奴才無法,隻能送殿下過來。”

倚著彩柱的虞幼寧似乎聞得動靜,懵懂睜開雙眸,昏昏沉沉之際,人已經被沈京洲帶回寢殿。

殿中燭光亮堂,虞幼寧困得幾乎睜不開眼,卻還是固執跟在沈京洲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