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身旁的魯無巧看罷,心一陣沒由來的悚然,暗想這大帥是不是急傻了?魯無巧道:“大帥,唯今之計,先得把都督大人的頭顱弄回來。不然,死無全屍,無法向親王交待啊。”
劉良佐看了老狗才一眼,這不是費話麼?怎麼弄回來?這些江陰人都是茅房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一時之間又怎能破得了城?但來硬的無效,來軟的如何?劉良佐道:“有書,今夜你去找那高旭,用銀子去把都督的首級贖回來。”
魯無巧滿臉為難之色,道:“大帥,那高旭可不缺銀子。”
劉良佐瞪了老狗才一眼,道:“想當日在黃田港要不是本帥放那小子一馬,他真的能從黃田港全身而退,撤走數萬鄉民?”
魯無巧心暗道,這可不是大帥你的仁慈,那是看在高旭進獻大筆買路錢的份上。老狗才見劉良佐怒火燒,而自己卻與那高旭有舊,劉大帥要泄火,必定殃及自己這條無辜的池魚,隻得應聲道:“那是,那是。屬下馬上就去,馬上就去。”
魯無巧去後,劉良佐隻是坐在大營發呆。過了半個時辰,隻見老狗才提著一個血淋淋的布袋進帳,眉飛色舞地道:“大帥,魯某幸不辱命。那高旭真是仗義,一見到我這個故人來求,竟是半分銀子都不要,立即把都督大人的頭顱拋下城來。我擔心大帥焦急,立馬趕了回來。”
劉良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讚許地望了老狗才一眼,迫不及待地解開布袋,一眼望去,卻是愣了愣,隨後,劉良佐回身一個飛腳把老狗才踢出帳外,怒道:“他娘的故人,本帥要剁了你這個故人。”
布袋解開,卻是一隻血淋淋的狗頭。
狗嘴裏咬著一封勒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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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當江陰城那剛硬的線條被黎明從黑夜釋放出來的時候,又陷入了火藥的隆隆硝煙之。
劉良佐討贖尼都督的頭顱不成,反收到江陰城的狗頭之辱。他連夜調兵遣將,趕製攻城器械,誓要攻下江陰城。天色一亮,他就陣兵東北城外,先是列炮轟擊城牆一番,然後下令清兵再次攻城。如登上城頭者,賞銀百兩,如有後退者,立斬。
劉良佐連夜趕製了數十架牛皮帳。那些牛皮帳頂蓋三層牛皮,設梁八柱。箭石投擲,皆被牛皮反彈一旁。在牛皮帳的掩護下,清兵一隊隊地在城牆根處集結,一**沿著雲梯向城上衝擊。
江陰也傾力防守。陳明遇的衙役隊,季從孝的衝鋒營,武舉人王公略所領的鄉勇團,還有汪把總的數百明軍,也先後趕到,立即在城頭上來回奔赴殺敵。隻要有清兵一登上城頭,江陰的守城鄉兵就拚命圍殺。曆史上閻應元能在清軍重兵之下堅守近三個月,也不光光是他一人之功。江陰城既然首次扯反抗剃發令的旗幟,這自然是緣由於江陰人的忠義之血,敢戰之心。
經過閻小玉一夜的統籌,全城的丁口和物資被有效地調用起來,不再像昨日那般雜亂無章。青壯不斷從家家戶戶奔赴東北城下,按保按戶地集結一處,先是發放兵器,然後便是訓導馮厚敦以及那些在江陰城內有名望的耆老們的激勵,喚起青壯們殺敵護城衛家之死誌。閻小玉坐鎮名倫堂,其夫陸楷相助,調配全城上城輪戰的丁口,以及各類守城物資。許用則是領著大筆錢餉在城頭之下,鄉兵如有殺敵立功,就立賞家人銀兩,又在江陰守戰的功勞薄記錄。
當高旭領著戰衛隊來到東北城的時候,城頭的守戰正難分難解。從這些綠營兵前赴後繼的攻擊,高旭就感受到劉良佐破城的決心甚於昨日。高旭推測那位滿將的死將會給劉良佐極大的壓力。而事實上也是確是如此。
陳明遇那肥矮的身軀頂著一個圓圓的大腦袋,像一個滾動的肉球一般在城頭來來回回,不顧上下紛飛的箭矢,鼓舞士氣,激勵軍心。陳明遇是個性情人,每當血戰而死的一個鄉壯,他都忍不住熱淚縱橫。當高旭見到他時,隻見他不僅被火藥的硝煙熏得灰頭土腦,而且滿臉的淚水鼻涕,高旭看在眼裏覺得萬分滑稽,隻是絲毫笑不出來,隻覺得心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