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亂紛紜真主出濠梁(1 / 2)

“我師,你曾道世珍一家他日當大富大貴,隻世珍蹉跎今已年過不惑。家中徒然四壁,我今又新添一兒,家中三子兩女,方今天下紛紜,朝廷賦稅苛重,莫說富貴,且叫世珍一家如何度日呐”,說話的正是濠州鍾離人朱世珍,其時正是元文宗戊辰年。

先時,朱家累世為農,但傳及朱世珍一代時,那世珍粗通文字,早年與皇覺寺曇雲法師高彬相善,大師曾對他說道:“濠州鍾離係八仙漢鍾離成仙的區處,鍾靈毓秀,依你的命相看來,若遷居此處,百年後你家必定大富大貴”,那朱世珍聽得大師此言,當時連夜回家與其妻商議。其妻父當年乃是宋末大將張世傑的親兵,隻是南宋消亡,一家顛沛流離,為謀生不得已下嫁朱世珍。待世珍與她議起曇雲法師大師相勸舉家遷往鍾離,便說道:“相公,妾身素聞那曇雲法師高彬乃是遠近聞名的得道高僧,人凡有疑難不決者皆向其詢問,其言無所不中。即大師今言若遷居鍾離日後必當大貴,定有其中道理。且即使無大師此言,妾身亦有此心久矣”。

朱世珍心奇,便問:“夫人何出此言?”,夫人答道:“相公莫非忘了,先父曾為宋將張世傑親兵,那張世傑文武雙全,手下更有能人異士幕僚無數,一日先父曾聽張公與幕僚相議道:‘拚死相爭,大宋固然是氣運已盡,隻是胡人氣數亦是不長,百年後定當有真主自濠梁出’。我當時年幼,自是不放在心上,自嫁與相公後,一心隻想安生持家,自是不複記得此言。今相公說道大師相勸遷居濠州鍾離一事,妾身忽然心動,憶起先父此言,恰與大師之意暗合,其意莫非是若我夫婦遷居鍾離,可得貴人相助?”。

當下朱世珍聽聞夫人所言後,也不由得心動,於是夫妻兩連日遷往鍾離縣。隻是一轉十餘載過去了,朱家家境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加困苦起來,又新添了三子二女,全仗著朱世珍一人勉力維持,日子自然艱苦。恰是近期曇雲法師高彬雲遊歸來,順道他家,朱世珍便將這十餘年遷居鍾離的困苦怨言一盤托出。

對麵的老和尚手撚長須,靜坐著聽完朱世珍的訴苦,隻是撫須笑道:“世珍老弟,你忘了貧僧當時和你說的話了麼?貧僧當時說的是‘依你命相看來,若遷居此處,百年後你一家必當大富大貴’。世珍老弟,現在你遷居鍾離也不過區區十餘載,尚遠未及百年呐”。

“你!好你個高彬,我道與你早年相好,原以為你是得道的高僧世外的高人,沒曾想你竟拿這等沒頭沒腦的言語來誆我一家十餘年,你……”,朱世珍多年的富貴期望一下子被高彬的一句“百年之後”化為烏有,他幾乎就要暴跳起來,卻被一旁侍座的朱氏拉了下來,“相公且慢,你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性子急,且聽大師解釋完再言語也不遲”。朱氏到底是有事受過其父的教育,頗有見識,在勸下朱子珍後,朱氏起身斂裾行禮,問高斌道:“適才大師說我夫妻一家當百年之後方能富貴,大師之意莫非是我夫妻福薄命淺,富貴之說當應驗在我兒孫一輩?”。

“正是此意,卻又不盡然如此”,高彬聽得朱氏言語,方才微微睜開眼睛。

“那大師之意可否賜教?”,朱氏夫婦對於高彬之言都有所不解。

“唉,這其中原本是天意,也是人意,夫人既然想問,貧僧也就隻好合盤相告了”,高彬一邊撚著胡須,一邊撥動念珠,緩緩說道,“當今朝廷,本是北方胡夷,靠得幾位英主以蠻力收拾殘宋入主中原。但中原之地曆為我華夏祖居,蠻夷本茹毛飲血之徒,又豈能、豈知長治久安,因此黎庶皆是人心思漢”。

“大師所言極是,先父亦曾說及此節”,朱氏說道。

“夫人端的好眼光,且說當今朝廷傳至今上順帝,那順帝昏庸遠甚於曆朝,信奉番僧,日耽淫樂,什麼演揲兒法,什麼秘密戒,又有天魔舞,造龍舟,製宮漏,專從玩意兒上著想,把軍國大事統統置於腦後,因此朝政更是**無比。更有那佞臣哈麻兄弟,及禿魯帖木兒,導上作奸,反言聽計從,還要征集民夫浚通黃河。如今各地是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艱難困苦處又豈止你朱世珍一家?”,老和尚說著停了下來,看著朱世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