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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村裏每逢過年過節,還有二牛叔走的那一天,村民們都會自發地步行老遠的路,到南河堤上的金牛廟供奉紀念金牛星,再膜拜一番老太歲。
這種習慣,漸漸地流傳下來。
一九九三年,夏末秋初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刮來一陣破除四舊破除迷信的風,各個村莊的小學中學的學生們在老師的帶領下,開始拆除廟宇,破除迷信……據說在整個邯鄲市地區內,除了受國家保護的文物古跡廟宇之外,其它的小型村廟,全部被學生們鏟除一空,甚至有的田地裏沒了後人的墳頭,也都被鏟平了。
我們村小學的那幫老師們自然也閑不住,和校長一商量,雙河村村裏沒有廟宇,唯獨村南的河堤上,挨著水泵房有兩座大廟……
嗯,帶領學生們拆了去!
於是幾個老師帶領學生們浩浩蕩蕩地出發,要去南河堤拆了金牛廟和太歲廟。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孩子們年紀都小不懂事兒,那些老師和校長,也大多不是我們村的人,都是後來調到這裏的——八十年代後期,有兩年興起了本村教師外村教學,不能在本村任教的學風,所有本村的教師們都去了外村執教。
當學生和校長老師將近兩百多號人,熱熱鬧鬧氣勢洶洶地來到南河堤上的時候,學生們都不動彈了。
原本吵吵鬧鬧的聲音全都沒了。
老師和校長也都怔住了。
金牛廟的廟門口,那處空地上,幾個三十來歲的青年席地而坐,圍成一圈兒,中間擺放著一些酒菜,他們一邊喝酒,一邊侃侃而談,歡聲笑語不絕。
令老師和學生們感到害怕的是,那挨著河堤的五棵水桶粗細的柳樹樹幹上麵,砍著幾把寒光閃閃的菜刀,讓人望而生畏。
其實若隻是那幫孩子們,看到我們幾個在這兒,自然就會明白這廟不能拆,不能動,因為我們這幾個青年人,不能招惹,也招惹不起——從小在村子裏長大的孩子們,耳熏目染也明白村民對於這裏的兩座廟宇,尤其是對這座金牛廟的感情和恭敬。
然而那幾位老師和校長,他們不明白,不曉得,竟然還走上前要與我們理論,說了些什麼破除迷信,相信科學,為了教育好祖國的花朵們,讓他們從小都豎立起學知識信科學不迷信的思想,就得讓他們親自動手,拆除廟宇破除迷信,除去千百年來農村的迷信信仰,解放孩子們的思想,讓他們不再受舊社會迷信思想的荼毒……等等等等。
大道理講了一大堆。
我們幾個人壓根兒就沒聽進去。
最後實在是聽得不耐煩了,我和陳金倆人同時扭頭,伸手一指那幾把砍在大柳樹上的菜刀,說道:“破除迷信我們不管,拆金牛廟的話,嗯,問問那幾把菜刀去,要是覺得那菜刀砍在你們腦袋上不疼,你們就過來拆吧。”
老師們愣住了。
這算什麼?
威脅麼?
他們有點兒害怕了……
實在是想不明白,不就是拆一座廟麼,這幾個青年人怎麼都這樣啊?
我們幾個瞪視了一眼那群孩子,於是我們幾個各自家的孩子,全都率先灰溜溜地鑽出人群往村裏跑去。
此時通往村子的大路上,許多村民們騎著自行車趕來了。來到這裏之後,村民看到我們幾個在呢,他們就樂嗬嗬地打過招呼,然後橫眉瞪眼地揪著自家孩子的耳朵給拖了回去……
那些孩子們回到家,自然免不了要挨一頓臭罵或者一頓打。
幾個好心的村民們上前,低聲警告了幾位老師和校長,把金牛廟的事情簡單地告訴了他們,幾位老師和校長就趕緊順坡下驢,灰溜溜地走了。
後來那位校長和老師,仔細打聽了有關金牛廟和我們這幫人的事件之後,還專門兒找到我們村的幹部,邀請我們幾個人好好坐了一次,吃頓飯喝頓酒,他們才安下心來,不然整天在學校裏工作,心頭一直發抖發顫。
那天,我們哥兒幾個又喝多了酒,當我醉醺醺地回到家裏的時候,柳雅文說今天咱家那衣櫃裏一直有響動,她打開幾次查看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心裏還有些害怕呢。
我笑嗬嗬地說她膽小,有可能是耗子作怪呢。
說著話,我走到衣櫃前,將衣櫃打開。
一個黃布包裹著的東西放在幾層的衣服上麵——以前在家裏,從來沒見過有這麼個東西啊。
我好奇地拿出來,將包裹打開之後,愣住了。
黃布裏,包著一本泛著陳舊的青黃色的線裝書籍,還不到一公分的厚度,封皮上赫然寫著三個字:異地書。
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怔怔的,一句話說不出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