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讓胡老四羞愧內疚,難受到了極點。
不過這種心情並沒有煎熬胡老四多長時間,當胡老四去我家裏找我,卻鬼使神差地走過我們家巷子口,走到河堤口,呆呆地注視著那香火鼎盛人頭攢動的河神廟時,胡老四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情況麼?
村民們越是這樣供奉河神廟,廟裏的香火越是鼎盛,那老王八精,就越發會趕緊入住河神廟中,它就越舍不得離開這裏了。
我們不就是希望著老王八精上岸,入住河神廟麼?我們不就是擔心那老王八精幹完這一票,就溜之大吉,讓我們尋不到它麼?有了村民們如此誠懇和如此虔誠的供奉之後,老王八精,一準兒舍不得走了。
胡老四心裏如此肯定之後,立刻扭頭往我們家走來。
此時,我剛躺到床上歇了沒多大會兒呢。哥兒幾個把我送回到家裏之後,和我打了聲招呼,便都回去吃飯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南屋的小廚房裏,點著了蠟燭,微弱的燭光透過窗戶灑落在院子裏,昏黃色的映出一大片來,窗棱子投下的影子將那片淡淡的光斑,分割成了好幾塊兒。廚房裏,炒菜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娘在做飯了。
胡老四在院門口招呼了一聲:“銀樂,在家不?”
“哎,在呢。”我趕緊答應了一聲。
胡老四已經走到了院子裏,聽到我回答的聲音,便掀開東屋門的簾子走了進來,一邊說道:“怎麼也不點上蠟啊?這屋子裏黑的。”
“嗯,這就點上。”我伸手摸到窗戶上的蠟燭和火柴,點燃了一支蠟燭,扭著身子把蠟燭傾斜,待幾滴蠟油滴落在窗台上後,將蠟燭堆上,蠟燭穩穩地站在了窗台上,微弱的燭火輕輕搖晃著,屋子裏光線亮了許多。
胡老四走到床邊兒坐下,掏出煙袋點上,也不說話,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我看胡老四臉上好像還帶著點兒高興的表情,便冷哼一聲,說道:“喲,胡老爺子今兒個看樣子心情不錯啊,有什麼好事兒啊?”
“嗯?”胡老四感覺到我說話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兒,便說道:“有啥高興的,村裏死了人,我要是能高興出來才見了鬼呢。”
“您幹的就是這一行,見鬼也不算啥稀罕事兒。”我臉上毫無表情地說道,伸手摸到煙盒,抽出一支煙來點上,狠狠地吸了兩口。
胡老四怔了怔,苦笑著搖了搖頭,吧嗒吧嗒地狠狠抽光了那一鍋煙絲之後,他揮著煙袋杆,在床幫上磕打幹淨,這才微笑著說道:“是不是看到村裏人都去河神廟上供,心裏煩得慌了?”
我撇了撇嘴,說道:“有什麼煩的,他們愛供奉誰供奉誰,關我屁事兒。”
“你二叔今天找我了。”胡老四說道。
“嗯?我二叔?他找你幹啥?”
“他決定,幫我除掉老鱉精。”
“啥?”我騰的一下坐了起來,盯著胡老四的臉和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確定他不是在說假話之後,疑惑地說道:“怪了,我二叔咋就去找你了,還要幫你?”
胡老四笑了笑,說道:“這可不是幫我自己啊,也是在幫你,幫你們,幫村裏所有的人……”胡老四頓了頓,接著說道:“當然了,最重要的,他是在幫自己。”
“這話怎麼說?”
“你二叔,他不是快要當爹了麼?”
“嗯沒錯兒。”我點點頭,這事兒估摸著全村人都知道了。
“孩子長大了,總免不了要去河裏玩兒的……”胡老四微笑著,很有深意地說道:“二牛這都四十來歲,才有了孩子,那可是真當寶貝的。”
我恍然大悟,估摸著還真是這麼個理兒。
不過我當時並沒有去細想,不管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反正我二叔答應出手相助,鏟除老王八精,這事兒是真的了。有了我二叔的幫助,對付老王八精,興許還真就簡單多了呢。當初那條黑蛇精,不就是被二叔給輕鬆送搞定了麼,還被我二叔把皮剝了做成腰帶,現在就紮在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