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四說道:“這幾天你們過得,很滋潤啊,啊……”
“還好,湊合著過唄,就是天兒太熱,熱得讓人煩躁,讓人火氣大,有時候把持不住,真想揍人。”陳金不著邊際地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把煙叼在嘴裏,雙拳捏在一塊兒,用力捏出嘎嘣嘎嘣的響聲。
我揉著發脹發酸的右腿,苦笑著說道:“是啊,應該數我這小日子過得最舒坦咯,整天躺在床上,有人照顧著,真美,就是他娘-的有時候傷口疼起來,能要命似的。”
其他幾個哥們兒哼哼哈哈敷衍著,也不知道到底是滋潤還是不滋潤。
胡老四耷拉著臉,說道:“我這日子過得……可不怎麼舒坦咯,每天晚上準有人過來砸一塊兒玻璃,往屋子裏扔幾塊兒磚頭,唉,這麼下去,不出半年,屋子裏的磚頭就夠我壘砌一道牆了。”
“那敢情好,要是砸上個三兩年,您不用買磚,直接翻蓋房子的磚都有了。”陳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我們幾個掃視了一眼屋子裏,果然看到擺在昏暗的牆角處,有幾塊兒磚頭,有半截兒的,有整個兒的。
胡老四斜視了陳金一眼,他有點兒不明白陳金今天是怎麼了,竟說些顛三倒四不著調的話。陳金嘿嘿笑著,隻是那翹起的嘴角,分明顯示出他在冷笑。
其實我們幾個也不明白陳金這小子幹嘛非得是這種態度,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呢,難道是剛才在外麵被村裏人給戳了脊梁骨,火氣沒撒出去,要找胡老四這邊兒撒火麼?這有點兒說不過去啊。
一時間,屋子裏又有些安靜了。
我覺得這種氣氛很不爽,大概是介於陳金的態度,胡老四有點兒不想先說話,省得被陳金夾槍帶棒的給頂過來。而兄弟們,更不樂意先提出來,顯出對胡老四的關心,不然的話,胡老四肯定獅子大張口管我們要錢——我們之前已經領教過了,那次給他錢,本來還以為他會不好意思呢,沒想到他壓根兒就不猶豫,立刻就很客氣地接過來,然後才說了那麼幾句感謝的客套話。
不過說真的,我對此並不介意。
真的,一點兒都不介意,因為胡老四也要吃飯的,和我們這幫年輕人一塊兒混呢,結果連飯都吃不飽,那我們太不夠意思了。
他畢竟是個孤寡老人啊。
我幹咳了兩聲,打破了屋子裏的沉靜,說道:“胡爺爺,您這總不能就這樣不言不語的,任憑村裏人就往你們家砸磚頭吧?再這樣下去,我估摸著玻璃砸完了,就該拆院牆,院牆拆完了……恐怕你的房子也得讓人給拆咯。”
“拆就拆吧,唉。”胡老四歎了口氣,有點兒無奈又有點兒委屈地說道:“我能把他們怎麼樣?若不是我一直關著門兒不敢出去,興許他們逮著我敢把我打死。你們這幫孩子拆了廟,非得說是我教唆的,這不,他們惹不起你們,天天來找我的麻煩,今天快天黑的時候,鄭銅鎖他娘又領著兩個老太太來院子裏罵了一通,你說她們也不嫌累,天天來罵,那麼大歲數了,哪兒來那麼大精神頭兒?唉……”
我們幾個暗暗地笑了。
銅鎖娘估摸著是今天在姚名堂那邊兒碰了個硬釘子,結果氣得渾身冒火,又沒地方發泄,隻好來胡老四這個軟柿子這兒捏上兩把撒撒火氣。
“您就這麼認了?總得想個主意啊,不能這麼一直受氣,我們兄弟都看不過去了。”我試探著說道:“要不………我們幾個給您老出頭?”
“怎麼出頭?”胡老四眼睛一亮,急忙問道。
我心裏一想壞了,胡老四這家夥還真是不客氣啊,怎麼就聽不出什麼是客氣話啊?我想了想說道:“這麼的,今晚上我們哥兒幾個去把鄭銅鎖他們家玻璃也給砸了去,要不,李家那老太太的玻璃,也砸了去?”
“哎別啊,這可不行。”胡老四趕緊擺手,說道:“這樣人家肯定會懷疑是我幹的呢。”
陳金冷哼一聲說道:“你怕啥?他們砸你家玻璃,你就砸他們家玻璃,怕個球,你就是活該被人欺負,瞧你那慫樣兒!”
“金子,少說兩句。”我出生製止陳金,然後微笑著對胡老四說道:“胡爺爺,如果這樣不行,那您告訴我,您知道是誰來砸你家玻璃了嗎?肯定不會是那幫老太太,她們也沒這力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