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說,我二叔答應明天就去邯鄲問問價錢,順便找買家,盡量早點兒找到買主,把金子給賣掉,放在家裏不安省啊。
那天晚上,我爹很晚才回來,他可是把我們哥兒幾個的老爹都召集到了常支書家,幾個當爹的在一塊兒碰頭,共同商量這件事兒,常支書還擺了酒席,難得一幫大老爺們兒都去他們家商量孩子的事兒不是麼?常支書又是有錢人,況且這麼多金子到手了,還在乎這點兒酒菜錢?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興奮啊,咱可是人財兩得了,俗話說得還真叫好——時氣來了不由人,風吹草帽扣鵪鶉。
咋好事兒都湊到一塊兒砸俺頭上了呢?
嘿嘿。
在心裏不斷地盤算著這些金子具體能賣多少錢,我啥時候娶柳雅文,啥時候訂婚,給她買些啥東西呢?嗯,咱肯定得買最好的,絕對是全鄉裏訂婚買東西數得上最好最貴的,哦對了,還得把房子翻蓋了,蓋成兩層的小樓,到時候咱擺上一百桌大席,親朋忙客全都喝叢台酒,全部抽帶過濾嘴兒的香煙……
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我終於沉沉地睡去。
恍惚中,我似乎鑽入了一個漆黑的世界裏,沒有一絲的光明,什麼都看不到,身旁一片虛無,孤獨恐懼的感覺緩緩襲上心頭——我有生以來從未如此感覺到無依無靠,如此得恐懼害怕,真的,孤寂和黑暗,果然是最讓人恐懼的事情。
我大聲地喊叫著,揮動著胳膊,胡亂地踢腿出拳,我想要打到什麼東西,可是都落在了空處。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就在我處於極度恐懼的狀態中,即將崩潰的時候,突然間,漆黑的空間中出現了兩盞微弱的火苗,大小如豆,顏色微黃,雖不明亮,卻讓我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火把一般。
我急忙在虛空中向前摸索著,想要探手摸到那兩盞火苗,腳下無實地,卻也能憑空邁步前行。可是那昏黃的火苗似乎並不願意讓我觸碰到,隨著我的前行,也在不住地後退著,在漆黑的虛無中微微晃動著,看起來是那麼得不真實,那麼得飄渺。
“停下來!停下來!等等我,我-操……”我憤怒地大聲叫罵著,呼喊著,哀求著,我發了瘋似地追趕那兩盞微弱的火光。
沒有我怒罵狂吼的回音傳來,就放佛身陷無窮無盡的黑淵之中,無論你喊叫怒罵,拳打腳踢,卻蕩不起一絲的波動……
一切,仿若都被黑暗所吞噬!
一切,都如虛無。
追了好長時間,我終於累了,可是那兩盞如豆的火苗,似乎也累了般在我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懸在漆黑的半空中,又像是在等著我休息完畢後再繼續追趕,不住地在那裏微微晃動著,引誘著。
我腦海裏忽然想起了一個流傳了很久很久的傳說:鬼亦分善惡,有多人曾夜半走路,途中遇惡鬼戲耍,遭鬼打牆,迷途不知歸路,或走入墳地,或踏入深水之中,抑或是亂石叢林內部,啃食泥土石塊兒當幹糧……幸運者,在此時遇善良之魂,則身前十幾米外掌燈引路,隨燈火走向而行,不久便會走出迷途,踏上歸家之路。
難道,我這是遇見惡鬼作梗,而善良的魂兒掌起了引路明燈,要帶我離開這恐怖詭異的黑暗世界麼?
想到這裏,我不顧渾身酸痛疲憊,猛然站起身來,向那兩盞豆火追去。
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麼快休息完畢,又會如此發瘋般撲來吧?那兩盞豆火一時間忘卻了移動,直到我快到它跟前的時候,才恍然醒悟,往後急速倒退。
是的,它一定是要帶我離開這裏。
一定是的!
我心裏堅定這個想法,更加奮力地向著微弱的火苗奔跑追趕。
猛然間,我覺得忽然有什麼東西勒在了我的脖子上,腳下一空,身體再不能懸浮,猛然墜了下去,脖子被勒得更緊,勒得我喘不上來氣,舌頭也不由自主地從嘴裏伸了出去,隻覺得眼珠腫脹暴睜,眼前一片金星亂冒,隱隱地……我看到了窗戶外麵那微微泛起的一線晨光。
韓澤林媳婦兒被黃狼子誘惑上吊自殺的那一幕,仿若電光火石般在我的腦海裏閃現,操,老子被糊弄了!我忽然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黃狼子趁著我睡著的時候,迷惑了我的思想……而此時,似乎明白得太晚了,我已經懸掛在了屋內木梁上垂下來的粗麻繩挽成的繩套中。
萬幸的是,在粗麻繩剛剛勒住我脖子的那一刻,在腳下突然一空身體向下墜落的那一刹那,我本能地伸手向手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