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漢的家其實就是兩間破舊的平房,連個院牆和院門兒都沒有,就在村南最邊兒上,挨著村南大麵積的耕地,門口是個打穀場,村中人都笑話說,全村兒沒有一戶人家的院子比人家郭老漢家的院子大。
遠遠地看著郭老漢住的屋子,我都忍不住可憐這老頭兒,孤寡老人的日子過得……真是難啊!這大冬天的,誰家那煙囪不是往外突突地冒著煙,屋子裏盡量燒得熱乎乎的。可瞧瞧郭老漢家那根從窗戶上麵伸出來的煙囪,一點兒熱氣兒都沒有,難道這老頭兒連爐子都沒有燒麼?
走到門口,看著半掩的木門,我輕聲喚道:“郭爺爺,郭爺爺在不?”
“咳咳……在,誰呀?”屋子裏傳出郭老漢有氣無力的聲音。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一股嗆人的中草藥味兒撲麵而來,我忍不住抬手掩住鼻子,隻見屋內簡簡單單擺放著幾件陳舊的家具,爐子上還放著熬藥的砂鍋,裏麵盛放著半鍋的藥物,黑糊糊的,已經處於半凍結狀態,看樣子已經放了很久了。
郭老漢躺在東北角的土炕上,兩條露著棉花的破被褥覆在身上,被褥下鋪著厚厚的稻草,露出長短不一雜亂不堪的碎草。此時的郭老漢臉色發黃,道道皺紋布滿臉頰,灰白稀疏的頭發淩亂地在頭上弄成了一團糟,雙眼無神,眼窩深陷。他強撐著身體要坐起來,嘴裏說著:“哎,是大牛家老二啊?咳咳……”
看到他這個樣子,任何人都會忍不住良心發現——我急忙上前扶著他,幫他坐了起來,又拿了旁邊那件髒的不像樣子的棉大衣給他披在了肩上,這才說道:“郭爺爺,您這是病了吧?怎麼也不去看醫生啊,瞧這大冬天的,連爐子都滅了,多冷啊!”
“哎,老毛病了……”郭老漢氣喘籲籲地說道:“爐子今早上滅了,我身上不痛快,懶得起來生火,唉……老咯,快不行了……”
我苦笑一聲,這不是給自己找活兒幹麼?既然讓咱給碰上了,今兒個無論如何也得幫他把爐子給生著了啊!想到這裏,我說道:“郭爺爺,您躺下歇著,我幫您把爐子給生著了。”說完,我起身走到爐子跟前兒,拿出火柴,收拾好爐子,找來木炭,放好蜂窩煤,開始生爐子了。
郭老漢自然高興得不行,平時村裏誰沒事兒來看他啊?郭老漢看著我忙活起來,在炕上半躺著說道:“孩子,你是叫銀樂吧?”
“哎,對對。”我回頭給他露個笑臉,點著一把稻草塞到爐子底下。
“哦,銀樂啊,你今兒個來我這兒,是又啥事兒吧?”郭老漢很又自知之明地說道:“不著急生火,我這把老骨頭都凍習慣了,你先說說啥事兒吧,看我還能幫上忙不?咳咳……幫不上你,也不好意思讓你幫襯。”
我心說您這一把老骨頭了,手頭上的活兒肯定是幫不了咱的忙了,也隻能指望著您那腦子裏的東西了。
我說道:“也不是啥大事兒,咱就當閑著嘮嗑啊,我這裏一邊生著火,咱爺倆一邊閑嘮著……”爐子底下的稻草燒得旺了,我便撿了幾塊兒木炭塞進去,然後堵上了口,接著說道:“是這麼回事兒,前兩天晚上我們一幫年輕人到楊樹坡那邊,下夾子捉黃狼子呢,沒成想吧,在太歲廟遇上了一群鬼機靈的黃狼子,能迷惑人,差點兒沒把姚名堂的孩子給害死了,被我們打死了三隻,結果黃狼子就追到村裏兒禍害人了,昨晚上差點把韓澤林媳婦兒給迷惑得上了吊……”
“嗯?楊樹坡,太歲廟?”郭老漢眉頭皺了起來,打斷我的話,問道:“是不是,咳咳……有一隻大個兒的黃狼子,皮毛金黃金黃的,脊梁骨上一道黑毛啊?”
“對對對!沒錯兒,就是它誘惑著韓澤林媳婦兒上吊!”我點頭答應著,尋思著還真有門兒——瞧咱這話剛一出口,人家郭老漢就馬上知道了罪魁禍首是誰,果然是高人啊!我說道:“您老還真知道啊?怪不得胡老四讓我來找您,真是找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