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館在這條街上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宅子,距離靜園不遠,隔著一條大道,斜對麵便可以看見絡繹不絕拜訪溥儀的官員。

夏公館三年前大修的時候,夏老爺子專門拿著洋人的望遠鏡,站在夏公館最高處往靜園望去,隨後自個兒設計了一張圖紙來,表示自己住的可不能比那落魄的皇帝差。

因此夏公館吞了隔壁一座院子,闊了兩座小樓出來用於休閑,前院學著西班牙風格做的超大草坪,後院又學靜園做什麼中式三步一景的園林設計。

最終成果便是現在夏稚和他二哥住的公館了,可謂是橫看像碉堡,豎看像訓練場,亂七八糟,毫無美感。

唯一能用來誇讚這種設計的詞倒是也有:繁華。

是的,夏公館裝修內部及其繁華奢侈,從大門口鋪的外國的大理石地板,到屋內巨大的據說是羅馬的柱子,再到昂貴的彩色玻璃花紋繪製的花卉落地長窗。

可以說初次來訪的客人從踏進此地開始,便應接不暇接受著夏老爺子的美學洗禮。

坐在堂下,初次到訪的紀福也的確眼花繚亂了好一會兒,坐下喝茶的時候還發現杯子居然都花裏胡哨的,仿佛是從前宮裏的孤品。

嘖嘖嘖,都說夏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話還當真不假。

忽的,有一連串的腳步聲從右邊金色圍欄的白色階梯上陸續交疊接近。

紀福不得不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伸手扶了扶腦袋上的瓜皮帽,連忙站起迎上去,果不其然便在樓梯口處抬頭碰見了夏家三公子夏稚。

從前夏家在天津排得上名號,夏家的大小姐又是出了名的潑辣,二兒子傳說聰慧過人有老夏的風範——這點紀福已然不信了——但傳說三兒子是東方維納斯,是百花叢中過,片草都勾搭一把的情場浪子,紀福如今一見,不得不信。

隻見台階上為首的青年一身得體修身的西裝,把腰杆子勾勒得不知多細,體態格外的美麗優雅,偏偏又長著一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這哪裏是情場浪子,分明是情海裏的縱橫家!估計就沒有他拿不下的男人!

——這也難怪紀世宗紀少爺在天津吃了虧,竟是不吵不鬧,願意和平解決,想來也是看在這位公子的麵子,還不願意鬧得太難看。

紀福是上海本家專門伺候紀世宗的管家。

自上回紀世宗在天津被人掰斷了手臂,丟了好大的麵子,紀世宗的母親,也就是紀家大太太,便狠狠哭了幾場。成□□著紀老爺子打天津去,非要讓罪魁禍首去死才罷休。

上海和天津別說路途遙遠了,哪個不長眼睛的會千裏迢迢去人家的大本營興師問罪?這不是煞筆嗎?

但大太太不管這些,大太太年近四十才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她下麵多的是小姨奶奶生的男男女女,加起來都得有幾十個孩子了,都蒼蠅似的盯著紀世宗的位子。

用大太太的話來說是:這事兒不給我兒子討個公道,老娘我就回娘家找父親,讓他把你這個上海市總長的職位給撤了!

原本紀老爺子的意思是,自己的兒子已經這麼大了,出門代表的便不是紀家,是他自個兒的臉麵,自己在外麵丟了人,回來找家裏人做主,算什麼狗屁?!

可紀老爺子發家靠的就是這位大太太,那是得罪不起,成日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是辦法,才終於出麵。

也就有了紀家氣勢洶洶打了電話過問此事,誰知道罪魁禍首竟是天津之首陸家的陸開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