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聲淅瀝,壁爐散發著溫暖的光芒,蒙望毫不掩飾地審視這個可憐的Omega。

眼球不亂動,肢體沒有亂七八糟無意識惹人煩的小動作——後天瞎的。

衣服是整潔的,帶著淡淡的皂香;五官也是幹淨的,甚至過分幹淨——白到近乎透明,蒙望的視力能清晰看見火光下,皮膚裏蜿蜒的青色血管。

有沒有什麼地方和厲行不一樣?蒙望看了很長時間,卻隻是找到些時光的痕跡。

——如果厲行能活到這個年紀,大約也就長這樣吧。

厲行知道蒙望在看自己,想睜眼睛瞪回去,又打心底裏不願意讓蒙望看見他灰蒙蒙的眼睛。

他到底來幹什麼呢?為什麼會出現在B3,為什麼在B3停留這麼長時間,首星不給壓力?秦顯不找他?

……

起碼有一百多個問題,一個都問不出口。

他隻能安靜地坐在這裏,當什麼都沒察覺到地承受蒙望如有實質的凝視。

……反過來了。

厲行第一次遇見蒙望,差不多就是這樣俯視坐在地上的蒙望。

厲行比蒙望大四歲,體型和蒙望差不太多,隻是個子比蒙望高一點點。

這點點差距很快在厲行的“精心照料”下抹平,在隨後不到兩年的時間裏,變得比厲行高、比厲行壯,肌肉輪廓比厲行明顯,身體素質比厲行好,長相比厲行硬朗……看起來哪裏都比厲行好。

但在相遇最初的那幾個月裏,蒙望隻是個可憐的、灰撲撲的、幹巴瘦沒人要的野孩子。

起初厲行隻給蒙望扔點兒食物和水,那會兒蒙望還不敢吃他給的東西。厲行就跟招貓逗狗似的先吃自己一口,再拋給蒙望。

慢慢建立起信任,之後在一個下酸雨的夜晚,厲行在家門口看見了無處可去的蒙望,像個濕漉漉的小狗。

其實厲行的“家”也稱不上家,隻是一個石頭壘起來的,能躲雨的角落。

他們在那裏生存了五年,慢慢把角落變成了有院子的家。

厲行經常能夢到那個石頭壘起來的小院子,牆根種著漂亮的花,院子裏有一把木頭和金屬拚湊出來的搖椅,他經常躺在上麵監督蒙望訓練。

那時厲行從未想過這會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厲行憑自己技術賺到很多錢;蒙望越來越能打,周圍沒人敢欺負他們,他以為他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他和蒙望總有一天能離開那座破敗蕭瑟、機器轟鳴不止、空氣中永遠有濃重金屬礦物腥氣的資源星θ-64。

很久之後當他雙眼蒙上白霧,小院子開始頻繁變成夢中的背景,他好像才明白,那是他人生中最後的曾擁有過的鮮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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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望又靠近厲行,這次他幾乎貼在厲行耳廓:“一個人在家,離壁爐遠點。”

厲行覺得蒙望很奇怪——前後說的話完全不一樣,他到底想表達什麼?難不成是後悔了,又想展示他是個好人?

可來不及細想,蒙望說話時噴灑的熱氣帶來一陣戰栗,化作電流在厲行體內亂竄。後頸不受控製的東西感應到這是位超級強大的Alpha,自覺發起熱來,企圖做點兒什麼以引起這位強大Alpha的注意。

厲行不舒服地動了動,點輪椅操作屏讓歐文通知莫尹早點回來。

壁爐中火焰猛竄一下,照亮了Omega單薄身體,蒙望心髒跟著沒有緣由地猛跳一下。

厲行手腕通訊器也猛然燙了一下。

隻有極短暫的一瞬,對於身體反應速度跟不上大腦意識轉動速度的厲行來說,甚至不確定那一瞬是真實發生的,還是大腦虛構的。

但厲行身體對高等級信息素的反饋永遠是最直接、最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