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高中的時候,一次我從縣城的高中回家。因車誤了點,下車時已是薄暮時分,而我還要走一段山路。我正急急地趕路,樹叢後突然跳出一個黑影來抱住我,我拚命撕打,直至腦袋嗡的一下昏了過去。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個好心的村人把我背回來的。
我向家人哭訴了一切。母親聽後默默地流淚,父親則勃然大怒,大罵我丟盡他的臉,使他以後無法見人。第二天,村裏的人都知道了。不管我走到哪兒,都有人在我後麵指指點點,還有饒舌婦到我家來打探虛實。我無法繼續在家裏呆下去,我的心靈受到了更沉重的打擊。
既然親友們都不能理解我,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於是,我想到了死。我買了瓶安眠藥,買了張站台票上了火車。列車員在查票時發現了我的異常,把我帶到了列車室,隨後找出了我身上的安眠藥。後來,這些好心人和學校取得了聯係,讓我的老師接了我回去。
回學校兩天後開始去上課,但老師講的課我根本聽不進去,癡癡呆呆的,經常上半截課,就感到憋悶、喘不上氣來。晚上睡覺我常做惡夢,宿舍裏稍有動靜我就大喊大叫、弄得同宿舍的同學都無法休息。校方建議我休學一段時間,看來在學校也是不成了。我再次想到了死。
那天,我穿上我最喜愛的那套淺綠色的連衣裙,來到大海邊。我站在海水中,讓海浪一次一次的衝擊我。但願海水能衝洗淨我身上的汙跡,讓我能幹幹淨淨地升到天國去。我在海水中站了好幾個小時,回味自己生命的整個曆程。到最後,我想留下點什麼。我拿出筆來想給母親寫幾句,給世人寫幾句,可不知為什麼,手抖得厲害,幾次寫不成字。海風吹走了我的紙和筆,我彎腰去撿,筆沒摸到,卻摸到了一隻腳,抬頭向上望去,是一位青年男子。我看著他,我這輩子也忘不了他那雙眼睛,那雙充滿關切、擔心的眼睛。他注視了這一會兒,說:“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
那天晚上,他陪我在海邊呆了一整夜,他跟我講述了他的許多故事。其中有一個很令我感動,他是美術學院的學生,畢業後留在了學院。一次外出寫生時,他遇到一位被人販子拐賣的女孩,當時情況很緊急,女孩已精疲力盡,後麵還有人在追趕,他冒著危險把女孩送到了派出所。那女孩原本是一個學生,因不諳世事而受騙被拐賣,重獲自由後,她不願再回家鄉,就留在了這裏。女孩很要強,一麵為人家做保姆,一麵跟著他畫畫,一年後就考上了美術學院。畢業後,女孩去了深圳特區。
他始終沒有問我為什麼到海邊來,也沒有問我要幹什麼,隻是對我說,人總不能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也不可能一生都不遇到挫折。他說,遇到挫折後要戰勝它,因為明天是美好的。
我突然打消了輕生的概念。我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出個樣兒來。我又回到了學校,撿起了昔日的課本。我變了,變得沉默寡言,我的天空不再多姿多彩,我所有的目標隻有一個:活下去,活出個樣兒來。慢慢的,我成了全年級的學習尖子,自從那次離家之後,我再沒有回過家,而是利用課餘時間打工,掙學費和飯費。父親曾來看過我一次,大概是良心發現。他給我帶來一些錢,但我沒有要,我最需要的不是錢,而是心靈上的慰籍和精神上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