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市商業區南邊,幸福街的盡頭處,有一間糖果屋,店主是一個極美的男子。
他的手腕上,總戴著一塊有些陳舊的女式手表,那隻手表永遠都被調快半個小時。
他說,他在等一個叫東方曉的女孩。
下午一點十分,錦繡糖果屋營業中,店主坐在櫃台裏,正在看一本詩集。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然而陽光已使我的心荒涼
成為更新的荒涼。
看到這裏,他的神情稍稍變了一下,這時,門口的風鈴響了一下,店主起身微笑,“歡迎光臨。”
一個穿著紅色T恤和牛仔短褲的女孩,笑嘻嘻地推門進來,“嗨,小霜,下午好呀,吃飯了嗎?”
聞人霜慢悠悠地坐回原位,有些頭疼,這個女孩住在臨街,從小就喜歡來這裏蹭吃蹭喝,一晃眼,又是十幾年過去了,當年那個拖著鼻涕哭著向他討糖吃的小女孩居然也到了亭亭玉立的年紀。
“今天也沒有等到你的東方曉嗎?”一點也不在意聞人霜的冷淡,那女孩湊到他身邊,黑黑亮亮的眼睛帶著三分狡黠。
“嗯。”
“還要等嗎?”
“嗯。”
“不會厭煩嗎?”
“嗯。”
“不如娶我吧?”
“嗯……嗯?”聞人霜愣了一下,抬頭看向那個眼睛亮亮的女孩,然後他輕輕笑了起來,“不要。”
雖然年紀大了點,他也不會老糊塗了。
“為什麼呀?”那女孩執著極了,一點也沒有氣餒的樣子,“娶我的好處可多了。”
“嗯,比如說?”許是漫長的歲月太過無聊,聞人霜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坐姿,然後看向她,眼睛裏帶著淡淡的戲謔。
女孩漲紅了臉,瞪著他,一時說不出來話來。
“比如說,你會流著鼻涕向我要糖吃?比如說,你奶奶來找你的時候,你會哭著躲在我身後不肯回家休息?比如說,你考試不及格怕被爸爸責罰把我這裏當避難所?”聞人霜一手撐在櫃台上,慢悠悠地說,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
聞人霜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不是那種空茫的笑,而是實實在在的笑,那笑意從幽黑的眸中一絲一絲地滲透出來,比最甜美的糖果都香甜誘人。
女孩看得呆了,隨即又被他的話氣得跳起來, “我已經很早就不流鼻涕了!”鼓著腮幫子,她狠狠瞪了他許久,瞪得眼睛都酸了,那個可惡的家夥還是一副悠哉的樣子。
聞人霜“撲哧”一下笑了,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像在安慰一隻被惹得炸了毛的小貓咪。
女孩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然後將他的手從自己的頭上拉了下來,抱在懷裏,“我會每天都黏著你貼著你,不會讓你寂寞不會讓你等待,我還會每天都講笑話給你聽……”
聞人霜有片刻的失神,然後他笑了起來,“聽起來很誘人。”
“是吧是吧。”女孩的眼睛亮亮的。
聞人霜沉默了一下,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上,“你看,我們不一樣,我的年紀比你的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都要大,我已經老得記不清自己的年紀了。”
“借口!”女孩揮開他的手,“為什麼要等東方曉?她也許根本不記得你了,她也許已經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和心愛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也許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被傷害的人啊,總是會無法控製地傷害著別人,仿佛這樣,她心裏的痛便會少些。
聞人霜在心底歎息了一聲,麵上卻依然在笑,隻是那笑意又恢複了空茫,“可是有時候,等待也會成為一種習慣。”
女孩咬住唇,有些後悔自己出言傷他,跺了跺腳,轉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