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杭州城外十裏亭,兩側濃密的柳樹綠蔭不斷,宛如連綿的翠屏青帳。

舉目四望,三三兩兩站在涼亭外贈言送別的百姓可不少,有人淚眼婆娑哭斷腸;有人緊緊握住彼此的手,默默不語……

送行人群中包括沈家母女坐著祿伯駕馭的馬車一路為湛雲、十七送行。

「姨娘,您請回吧。」湛雲不忍心見年邁的姨娘站在烈陽下飽受酷曬之苦。

「雲兒,回程若經過杭州城,一定要留下來多住幾天,千萬不可以像這次隻住一宿,咱們姨侄倆才說不到幾句話你又要離開。」沈母頻頻叮囑。

「一定!一定!」湛雲點頭答應。

「曉蓮,借一步說話。」十七朝沈母頷首致意,匆匆拉著曉蓮跑到柳樹下,將捏在手上的繡荷包硬塞進曉蓮手裏。說道:「很遺憾不能留下來喝你跟阿牛的喜酒,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你收下吧!」

「啊!好精致的繡荷包呢!」圓鼓鼓沉甸甸的重量令曉蓮忍不住好奇打開束結,當她瞥眼瞧見裏頭全是貴重的珠寶首飾,嚇得連忙退回去:「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

「你不肯收下就表示你不接受我這個朋友。」十七十分堅持。

「這……能高攀公主已經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榮耀,我怎能還貪心不足收下你的首飾?更何況,我是個養蠶女,這些價值連城的珠寶我根本沒機會佩帶呀。」

「佩不佩帶是一回事,不過,你倒是提到一個重點。」

「重點?什麼重點?」

「這些珠寶的確價值不菲,你大可將它們變賣換錢貼補家計。」

「不!這萬萬使不得!公主的好意,民女心領。」曉蓮直搖手。

「如果阿牛央媒婆上門求親,我相信這樁婚事一旦敲定,你很快就要出閣。大娘、祿伯、祿嬸已是花甲之年,少了你這個幫手還有體力養蠶度日麼?」

「這……」十七觀察入微,說中曉蓮心中最大的隱憂,讓曉蓮一時進退維穀,陷入兩難。

「阿牛能吃苦耐勞,而你腦筋靈活,賣掉這些珠寶首飾換來的銀子應該足夠買下一間店鋪,供你們夫妻倆胼手胝足做點小買賣營生,不必像現在辛辛苦苦種桑養蠶隻夠三餐溫飽,根本攬不到積蓄。」

「你說的我都懂,隻是,你跟我們母女倆非親非故,我怎好接受你這麼貴重的饋贈?」曉蓮堅持的態度逐漸軟化。

「誰說我們非親非故?你忘了你是湛雲的表妹兼師妹?湛雲以他的性命護衛我父皇,我贈金幫助他的親戚,如此投桃報李,豈不是美事一樁?收下吧!你若再拒絕,我可要生氣嘍!」

「那……民女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公主!」曉蓮感激涕零收下繡荷包。

這時候……

一陣奔雷般的馬蹄聲,「躂躂躂」由遠而近,馬蹄揚起的滾滾塵上,霎時障蔽眾人的眼……

七、八名彪形大漢騎著馬呼嘯朝十裏亭衝過來,登時打亂十裏亭裏外哀傷的離情愁緒,大家為了躲閃馬匹紛紛尖叫走避,亂成一團。

事發突然,湛雲趕緊護住姨娘跟祿伯閃到涼亭內躲過馬蹄的踐踏。

「糟了!十七!」暗叫不妙的他轉身衝向柳樹下欲救援十七,可惜,鞭長莫及還是遲了一步。

「放開我!放開我!」

一馬當先的糾髯大漢騎著高大的黑餾馬,俯下魁梧的身形幾與馬背拉成一條直線,隻見他巨臂一撈,攔腰抄起閃避不及的十七,嚇得她花容失色,綰在頭上的那方公子巾順勢滑掉,披散一頭如瀑秀發。

「哇啊!是個女扮男裝的美嬌娘哩!哈……」大漢爆出狂笑,粗獷地扯開喉嚨,大聲嚷嚷:「咱們『黑狼寨』什麼都不缺,獨獨少了個押寨夫人。弟兄們!本大王帶著美人兒先走一步,你們負責阻擋斷後。駕!」為首的大漢顯然就是黑狼寨的山大王,他樂不可支地猛夾馬腹,黑驪馬以風的速度向前疾奔。

「救我……湛雲……救……我……」十七的求救聲被風吹得支離破碎,斷斷續續。

「可惡!」心急如焚的湛雲飛身上馬,急起直追。

「弟兄們!攔住他!」聽見二寨主發號施令,七、八名山賊立刻將湛雲團團圍住。

「雲哥哥!小心!」曉蓮雖然嚇得兩腿發軟,還是勉強直起腰杆子,大聲提醒。

鏘!鏘!鏘!刀光劍影,在烈烈焰陽照射下化成點點銀光,湛雲一人力敵這群山賊,險象環生的處境讓沈母當場暈厥倒地。

「娘!您醒醒!醒醒呀!」束手無策的曉蓮急紅了眼眶與祿伯兩人七手八腳將昏厥的沈母抬進馬車裏,拚命揉捏沈母的人中,半晌,沈母這才悠悠蘇醒緩緩睜開

眼來。

雙方廝殺慘烈,手執青霜寶劍的湛雲步步為營,纏鬥約莫一炷香工夫,一名躲得老遠的百姓手打涼棚眼尖大叫:

「大俠!撐著點!衙門的捕快前來支援你來了!」

果然,一哩遠處馬蹄雜遝,塵上飛揚,似有大隊人馬正朝著十裏亭的方向齊集。

「弟兄們!走!」山賊看見官府的救援抵達,不敢戀戰,紛紛掉轉馬頭撤退,留下漫天黃沙……

「雲兒!你不要緊吧?!」沈母危危顫顫從馬車裏鑽出來。

「我不要緊!多怪侄兒不好,害姨娘擔心受伯。」自責不已的湛雲上前攙扶猶渾身發抖的沈母。

「雲兒!公主遭賊人擄走,這……這皇帝大老爺會不會一怒之下砍了你的腦袋啊?」沈母憂心忡仲。

「隻要我及時救回公主,萬歲爺一定從輕發落。」湛雲安慰著。

「公主被擄進山賊窩,恐怕凶多吉少,這……如何是好?嗚……」沈母忍不住老淚縱橫。

「姨娘,您放心……」

「發生什麼事?有人跑到衙門報宮,指稱有位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遭人擄定?」趕來的衙門捕快打斷湛雲的話。

「請問官差大人貴姓大名?」湛雲抱拳詢問。

「我是杭州府衙的總捕頭秦遠,請問大俠如何稱呼?」秦總捕頭抱拳還禮。

「禦前一品帶刀侍衛湛雲。」湛雲亮出金牌令。

「嗄?屬下救援來遲,還請湛大人恕罪。不知遭擄走的是何人?又是何方歹徒犯下的惡行?」秦總捕頭誠惶誠恐地問著。

「被擄走的姑娘可不是一般民女,是我大明朝十七公主朱敏。」

「嗄?」秦總捕頭大吃一驚,震退三步,急急問道:「這幫不長眼的歹徒是否留下名號?」

「擄走公主的歹徒曾揚言黑狼寨獨缺一位押寨夫人。秦總捕頭,快快告訴我黑狼寨盤據哪座山頭,若不火速救出公主,我怕去晚了,萬一公主淪為押寨夫人,這……難不成讓萬歲爺晉封一個山賊當駙馬爺?」

「往西直走三十裏,有座直插雲際的天筆峰就是黑狼寨的巢穴。」

「嗯!你快快回衙門討救兵圍剿黑狼寨。」

「那……湛大人呢?」

「事不宜遲,我先闖進黑狼寨製造混亂,拖延寨主娶親的時辰,你要盡速趕來與我會合,我們聯手殲滅山賊救出公主!」

「是。」

「姨娘!您不必擔心,侄兒有信心救回公主,您先回家等我們的好消息。」湛雲跨上赤驛餾寶馬,俯身安慰一臉憂色的沈母放寬心。

「雲兒!姨娘這就趕回家擺香案焚香祝禱,祈求佛菩薩保佑你救援成功。」

「多謝姨娘!侄兒先走一步!駕!」湛雲輕拍馬臀,赤驛騮聽到工人的指令,揚頭嘶揚,四蹄生風,急如星火朝日落的方向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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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筆峰,顧名思義陡峭宛如一枝插入雲際的大筆,終年雲霧縹緲、人煙罕王,被黑狼寨的首領展大鵬一眼相中,占為山寨的根據地。

展大鵬性暴虐好女色,不但打家劫舍,還強擄民女逞其獸欲,卻因天筆峰位處交界之三不管地帶,交界的雙邊官府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互相推卸責任。隻要黑狼寨的山賊不在自己管轄的境內犯案,宮府也樂得輕鬆,誰也下肯挑起清剿圍捕的責任,縱容的結果讓展大鵬這幫賊子日益坐大。

「弟兄們!我終於找到我夢寐以求的押寨夫人啦!你們看!我的美人兒是不是比西施貂蟬還要美上三分啊?哈……」展大鵬一踏進山寨大廳,立刻獻寶似的扣住十七的下顎,讓在場的山賊看清楚十七閉月羞花的美貌。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大王豔福不淺哪!」山寨的殷師爺眯著耗子眼,諂媚賀喜討好。

「我打老遠就緊緊盯上她手上拿的那隻繡荷包,想不到繡荷包沒搶到,倒是搶了個押寨夫人回來。」

「大王這次動了凡心,想娶妻生子啦?」殷師爺湊趣問道。

喜新厭舊的展大鵬並不是頭一回抓女人回山寨,每當他玩膩了就隨便賞給手下當老婆,從來不曾興起成親娶妻的念頭。

「這姑娘大大合我的胃口,你們瞧!她一身男裝打扮,模樣兒多俊哪;:她穿著綾羅綢緞,我還以為她是豪門貴公子哩!本想綁走她勒贖,誰知道綰在頭上的公子巾掉落,露出滿頭秀發,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個大姑娘。哈……」展大鵬下睬繃著臭臉的十七,自顧自仰天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