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這人長得寡言冷酷的,多少年前跟人打架時,那就是一條不要命的瘋狗。
別人怕他,不單單因為他打架厲害,還因為……他爸是殺人犯。
耿弋目光在幾人麵上一一掃過,出聲問了句:“在聊什麼?”
幾個男人有些尷尬地對視一眼。
他們跟耿弋沒有很深的接觸過,除非有債務方麵的需求,不然幾乎跟他插不上什麼話。
這是第一次耿弋找他們聊天——可惜,話題有些尷尬。
“就對麵那個……”有個矮個男沒看出氛圍不太對勁,隻一心想巴結耿弋,興衝衝道:“耿哥,你認識的,明永梁他女兒……我們哥幾個尋思著,她這突然無親無故的,想幫襯著點,你看,她好端端的,大學也不念了,說不定心裏想著找別的來錢快的法子呢,我們就想著……嘿嘿……”
耿弋順著對方視線抬頭,這才發現,對麵的酒店還亮著燈,一個服務員正低頭在擦桌子,工作服將她纖細的腰身勾勒出誘人的弧度,衣袖半卷,露出的手臂白得晃眼。
是明珠。
耿弋眸子淡淡地看著他:“想著什麼?”
矮個還沒察覺到什麼,邊上有人已經看出氣氛不對,使勁用胳膊捅他,那矮個正要說話,胳膊被人撞了撞,再傻他也覺出什麼了,趕緊道:“耿哥,我剛喝多了,不小心說錯話了……”
耿弋彈了彈煙灰,另一隻手往矮個肩上壓了壓,聲音不大,卻極有壓迫感:“下次少喝點。”
矮個腿抖了一下,顫顫應聲:“哎——”
等耿弋提著一堆吃的離開時,之前閑聊那幾人才敢出聲:
“他這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他看上明珠了吧?”
“不可能吧,除非他願意幫明珠還那好幾百萬的債……”
“瘋了吧……”
“會所的大學生都才八百,除非瘋了,不然……我靠,他過去了!”
眾人眼睛直直看向對麵酒店。
耿弋穿過馬路,就停在酒店的透明玻璃前,他低頭給自己點了根煙。
裏麵的明珠剛拖完地,看見門口站著一位個頭很高的年輕男人,以為他是想進來吃飯的客人,猶豫著推開門出來問了句:“你好?是要吃飯嗎?”
男人轉頭,眉毛濃厚,單眼皮下,一雙瞳仁顏色偏淡,山根極高,襯得鼻梁高挺,嘴裏咬著一支煙,煙霧嫋嫋,熏得他眼尾位置的那條小疤痕盡顯痞氣。
耿弋把煙拿下來,低聲問:“你們幾點關門?”
明珠禮貌地回:“等客人都走了,就關門了,你要吃飯嗎?一個人?”
“不吃。”耿弋把煙掐了:“隨口問問。”
明珠應了聲,回身進去,剛好撞上帶她的領班,那領班看也不看她,徑直朝耿弋走近兩步,臉上帶著笑:“耿哥,是來吃飯還是打包?”
耿弋淡淡地應:“路過,走了。”
“路上滑,慢點。”
領班等耿弋走了,才朝明珠說:“下次見到他來,就進去叫我來。”
明珠知道這是重要客人的意思,便問:“怎麼稱呼他?”
領班詫異地瞪大眼:“你不認識他?”
明珠輕輕搖頭:“不認識。”
“你怎麼會不認識他呢?”領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要債公司的老板啊,你家欠了那麼多錢,他們肯定天天蹲你家門口蹲點的啊,你那些債主全都委托給他們了,你怎麼能不認識他呢?”
原來是他,難怪她剛剛覺得聲音有點耳熟,他應該就是明寶口中的另一位叔叔。
隻是,他剛剛過來……就是單純的隨口問問?
明珠抬頭看去,那個男人早已走遠,隻留下一個漆黑模糊的背影。
回去後,耿弋把吃的丟給大黑幾人,自己上樓打了個電話:“人手不夠,趕緊回來幾個。”
“耿哥,再等兩天,我們已經蹲到這崽子了,馬上就拿到錢了。”
耿弋坐在桌上,手裏把玩著那隻純白的小兔子,耳邊聽著電話裏的人說:“大黑不是說就一小姑娘嗎?而且還有個弟弟,跑不了的,你放心吧,她要是敢跑,我們哥幾個天涯海角都能把她追回來,甭管她欠了多少,哥幾個鐵定叫她一分不少地打到賬上。”
耿弋把兔子丟桌上,嗓音淡淡:“先回來再說。”
“怎麼了耿哥?還有別的活兒?”那頭還要再問,電話卻被耿弋給掛了。
桌上的小兔子安靜又無辜地睜著一雙紅眼睛,耿弋伸手捏了捏小兔子的軟毛,不可否認,他對明珠的憐憫裏摻雜了些別的。
看到明珠,他總會想起曾經的自己。
他們都在同一天失去親人。
在同一天孤立無援,痛苦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