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源說:“大少爺,這是本店的名菜,三燴湯,大少爺回來一趟不容易,今送來大少爺品嚐。”
三燴湯其實就是火鍋,裏麵主要是三樣東西,牛肉牛肚牛血燴在一起;放入蔥薑蒜辣椒粉,八角桂皮等香料,牛肉香牛肚脆牛血嫩,再加入冬筍就更為鮮嫩可口,特別適於吃火鍋。把各種蔬菜與粉條在紅辣辣的湯裏涮一下,真有一番吃香的喝辣的感受。
蔣白章記得沒有吩咐張萬林到達生館訂菜,達生館怎麼送菜來了,他疑惑地望著張萬林,張萬林趕緊解釋,是四少爺要的菜。
蔣明智也敢作敢當,說:“大哥回來了,總得弄些好菜給大哥吃,我們家弄的菜沒有達生館的好吃,我就叫了一個三燴湯回來,難道錯了嗎?”
蔣白章說:“沒錯,沒錯,多虧你想得周到。”
李廣源走了,蔣家人入席,是為蔣明仁接風,蔣明仁坐上首獨霸一方,蔣白章與扶氏坐在左手邊,羅杏梅與蔣少雄坐在右手邊。蔣白章見張萬林一路的辛苦勞累,硬要張萬林同席,與蔣明智坐下首。
午宴開始後,蔣明智一個勁地勸大哥多吃三燴湯,不斷誇獎如何如何的好吃,其目的無非是證明自己叫來三合湯是完全正確的。不料蔣明仁說:“沒有重慶的毛肚火鍋好吃。”弄得蔣明智十分尷尬。
蔣白章說:“老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玩的把戲,其名是為了你大哥,其實是為你自己,我問你,你在達生館記了多少賬?”
蔣明智到達生館叫菜,不單單是因為達生館的菜好吃,更主要是掩蓋自己在達生館吃飯記下的賬,他擔心年底被父親察覺,乘大哥在家,多到達生館叫些菜回家,記賬多了,父親也就察覺不出來。不想父親已經識破了他的鬼把戲。他也不狡辯,說:“就記了幾回。”
蔣白章說:“幾回?”
蔣明智說:“記不得了。”
“記不得了,看來你還記得不少,記都記不得了。你倒是有出息,掙不來一個子卻學會了下館子,蔣家不被你吃窮才怪呢。”
蔣明仁說:“爹爹,算了,說什麼是老四為我叫的菜,也是一番好意。”
蔣白章說:“好,看在你大哥的你份上,我就不說你了,從今以後,你不得再下館子,我會到達生館查賬的。”
“嗯。”蔣明智答應著,其實根本沒往心裏去。
吃過飯,蔣明仁到白沙洲去了。直到晚上才回來,跟蔣白章打個招呼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
槑園正屋樓上五間房,中間是起坐室,左邊一間是書房,右邊一間是蔣白章與扶氏的臥房,這兩間房有門直通起坐室。起坐室東麵牆上開了一扇對開的半截玻璃門,門外是一條六尺寬的走廊,走廊的兩端有兩間房,一間是蔣明珠的住房,現空著,另一間是專門侍候蔣白章和扶氏的老媽子的住房。樓下五間房,中間是堂屋,其餘四間從北向南依次是大小四個兒子的房間。蔣明仁的由羅杏梅母子居住,明義明禮都不在家,同樣空著。如果用計量單位來衡量,每間房不下三十個平方,有錢人家的房子大,又多得沒人住;無怪乎蔣明仁說蔣明禮住個屁大地方。
蔣少雄已被扶氏抱走,羅杏梅在房中等候,見丈夫進來,連忙起身接過蔣明禮的帽子和馬鞭放好,蹲下為丈夫脫下馬靴換上布鞋,侍候了丈夫洗漱完畢,說:“睡吧。”兩個簡單的字卻包含了對丈夫的無限的思念。
夫妻二人上了床,蔣明仁摟住羅杏梅,羅杏梅嚶地哭了。
蔣明仁問:“你怎麼啦?”
羅杏梅說:“你一走就是五年,兒子都不認得你了。”
蔣明仁心裏清楚,羅杏梅是在拿兒子在說事,埋怨自己的長久不歸,他也感到是對不起羅杏梅,說:“別哭了,打完仗我就回來,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他說的“我們”也包括沈瑩和沈瑩生的孩子,羅杏梅肯定知道他在外麵還有個妻子,父親會告訴她,她不當麵說穿而已。沈瑩大度,羅杏梅賢惠,她們會好好相處的,槑園就是他們後半生的安樂窩。
羅杏梅盼望著與丈夫一起過日子,說:“仗什麼時候打完?”
蔣明仁說:“快樂,少則一年,最多不超過二年。”
對這個不肯定的答複,羅杏梅感到非常滿足,仿佛丈夫已經跟她長相廝守了。她緊緊地貼著丈夫的身子,頭埋在丈夫的胸口上,蔣明仁又行使了做丈夫的權利和應盡的義務。
蔣明仁第二天要走了,今晚是取茶葉的時間,不巧,白天張萬林收到老家來人捎來了信,說他老伴病了,要他回去一趟。蔣明智說他去取茶葉,張萬林想,茶行就在東正街,不遠,把餘款付清了,點好茶葉帶回來就是,又不是大事,也不是難事,隨便哪個下人都辦得到,既然四少爺主動要去,便將茶葉的餘款交給了蔣明智。
這天晚上,蔣明智拿了錢出門,可是等到二更天還不見人回來,起初蔣白章還以為茶行在分散包裝,正準備打發下人去看看情況,茶行老板將茶葉送上門來了,這才知道蔣明智根本沒去取茶葉。蔣白章吩咐下人去找,把個不大的縣城找了個遍,也沒找著,正當蔣白章焦急不安時,有人來報信,要蔣家拿錢去贖人。
原來城南村有個貨郎,經常挑著貨郎擔走村串鄉,路途遠了便在鄉下借宿。家中的小媳婦有幾分姿色,耐不住寂寞,蔣明智不知怎麼勾搭上了,這一向手中拮據,多時沒有去偷情,心裏老是惦記著。這天晚上他揣著買茶葉的錢,什麼也不顧溜進了貨郎家,不料貨郎半夜回來了,捉奸在床逮了個正著。貨郎知道蔣家的厲害,何況蔣明仁還帶兵在柳林,也不敢把蔣明智怎麼樣,可自己的婆娘被別人睡了,到底不甘心,便扣住蔣明智,要蔣家拿錢贖人。你睡了我老婆,出點錢也是應該,我人是吃了虧,錢就不能吃虧了。
這等醜事不可宣揚,好在是半夜三更,蔣白章帶錢親自把蔣明智贖了回來,不打也不罵,罰蔣明智在堂屋裏對著神龕跪下,不叫起來就不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