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蒙博托總統的召見(2 / 3)

——從這一刻起,我正式開始了為蒙博托總統保健按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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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需做保健時召呼我的方式多種多樣,通過其身邊的服務員即“侍從”找我是最常用的方式之一,其次是最貼近身邊的警衛軍官,再就是電話和對講機(那時還沒有手機)。對講機的使用也是總統有時將找我的電話打到機要通訊室,通訊室主任再用對講機轉告值班的警衛軍官讓他設法找到我。短時間很快就完成了這一連串行動。

這主要是我與翻譯及總統身邊的工作人員,無論是警衛還是侍從都配合得相當默契的結果。

自打首次被總統召見後,直至兩年後結束這項工作,每晚20時左右,我都是在這個時間準時到達自己的指定位置。在船上時在自己的船艙或船外的甲板上,在總統府時則在警衛軍官值班室,沒有值班室或無房間時則在總統府配置屬於自己的“奔馳”專車上,待命等待。幾百個日日夜夜都是如此。

一般而言,這個時候正是總統晚宴的時間,快則一個小時內晚宴結束,慢則三四個小時,那是邊吃邊談工作的時間。晚餐後,總統基本上沒什麼活動,更談不上散步,因目標太大,偶爾乘車或自己開車外出到一隱蔽地方兜一會兒風就回來了,那麼晚餐後最大量的運動就是被動地接受我的保健按摩。這時,我待命的位置一定是處在相關人員的視線範圍內,無論總統通過何種方式讓他們找我,他們都要盡快找到我,極少有誤事兒的時候。

我與這些朋友的巧妙配合,也同時贏得了他們的尊重,為我順利工作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條件。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單憑口頭傳達總統的指令找到我是一項輕而易舉的事情,因為總統的侍從或警衛軍官大多是直接接受總統指令後去執行的,並沒有什麼可難之處。

他們最怕的是在首都金沙薩總統府總統居住的臥室的樓下警衛軍官的值班室內接電話。實際上,連我也怕聽這個電話。

那是一部安放在值班室內牆角處的紅色電話機,牆的正麵是毛澤東主席和蒙博托總統在一起親切握手的巨幅彩色照片。每次我在這個值班室待命時都要仔細端詳這幅稀世珍照。

記得那是我第一次在這間值班室待命,全神貫注端詳這幅巨照時,猛然間房間內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我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兒,緊張得目瞪口呆,而在我旁邊坐著的值班軍官麻利地站起身,“噌”的一下竄向牆角的紅色“保密電話”,拿起聽筒邊聽邊把穿著軍靴的兩足後跟“哢、哢”地磕碰在一起,嘴裏還不停地“是、是”回答著什麼——原來是總統打電話找我。

之所以著實嚇人一跳,令心髒“怦怦”跳得加速,是因為這個紅色保密電話的鈴聲設置比較特別,因是總統專線,每當總統有電話打進來時它的鈴聲就如刺耳的警報聲刺激人的聽覺神經,所以值班軍官就像被電擊了似的跳起來去接聽,好像接遲了就會大禍臨頭一樣。

但由值班室那個紅色保密電話打進總統臥室床頭,話機鈴聲響起則是優美動聽的輕音樂,舒服極了。

一樣的東西,不一樣的結果。

總之,務必完成總統的指令,準時找來按摩大夫,在總統需要時及時出現在他麵前,整個為總統做保健工作的時間段至此就算完成了三分之一,剩餘的時間就是為總統做保健按摩了。

常常是總統晃著他那高大的身軀走在前麵,我緊隨其後,靳翻譯提著小藥箱緊跟我身後,一行三人向總統臥室走去。進入遊艇上的總統臥室前首先要穿過那個設在後甲板上的精致涼棚,涼棚下有一張小方桌和幾把隨意擺放的白塑料圈椅,桌麵上常放著兩種顏色的飲料和幾個空玻璃杯。穿行而過就來到一處鐵門前,總統伸手擰開鐵門把手。進入室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酒吧,吧台上放著各種顏色的酒瓶,估計或多或少都裝著酒,一名總統的服務員此時正在那裏忙碌著,見我們進來馬上放下手中的東西,呈立正狀態站得筆直。“嘿,這不是十幾分鍾前到我們房間叫我們的侍從嗎?”我衝他友好地點了點頭,他也善意地微笑了一下,算是打過了招呼,穿過小酒吧,再打開一扇鐵門,這才算正式進入了總統在遊艇上的臥室。後來才知道,總統臥室旁邊有一處側門,打開門外麵就是甲板船舷,不遠處就是下到二層甲板艙室的通道扶梯,來往很方便。後來,往來總統的臥室和我們在二層的艙室之間就一直走這條通道。我想,當初蒙博托總統的用意是讓我這位新來的大夫參觀和熟悉一下新環境吧。後來的事實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每到一處大型豪華的總統別墅時,隻要條件和時間允許,蒙博托總統都要親自引領我參觀熟悉一下他的臥室周圍的環境和房間設備布局,並不時地親自作講解。

在我眼裏,這位軍人出身、身材高大的總統卻有著如此細致體貼的一麵,真不愧是一位善解人意的總統。

進入臥室後,總統迅速脫去正裝,隻剩下一條三角內褲,俯臥在席夢思床墊上。

扭頭對我說:“我們開始吧,大夫。”

在從金沙薩市區醫療隊我們的駐地來的一路上,靳翻譯囑咐我為總統做保健按摩時應注意的幾個細節問題。比如,總統脫正裝準備上床時,我也要迅速脫掉自己的西裝上衣,解開並拿掉係著的領帶,保留襯衣或背心即可。因天氣炎熱,一般在進入總統臥室前室內空調是開啟狀態的,而脫去正裝幾乎全裸的總統這時會感到室內溫度太低會隨手關掉空調按鈕,不一會兒室內溫度就會上升,這時我如再著西裝,係領帶,一來不方便按摩,二來很快就會出汗。而在按摩時的一個最重要的工作原則就是——永遠不要讓總統看到你出汗,不要讓被按摩者感到你的汗珠滴落到他身上。所以如果在按摩中途意外出現了這種情況就會給總統添麻煩,他會起身到盥洗室給你拿毛巾擦汗,這就與做總統保健醫生的身份和職責適得其反。但這種小意外有時是不可避免的,靳翻譯提醒我,盡量不出或少出就是了。

後來,在為總統夫人做減肥按摩時,也是要注意上述情況的。

但我第一次為蒙博托總統按摩時脫了西裝,卻忘了解領帶。皆因總統一說“開始吧”,我心裏一慌張所致。這時站在我身後的靳翻譯已順手為我遞上由中國醫生自己配製的按摩乳膏,當時我顧不得再多想什麼,隨手從乳膏瓶中挖了一塊手指塊大小的乳膏,雙手搓均勻後抹在了總統裸露的後背、腰部、雙下肢後側等位置上便開始自上而下的按摩程序,施展輕重緩急的按摩手法。由於是第一次為蒙博托總統做按摩,不知道他是否能適應我的手法。5分鍾後,靳翻譯在總統頭部側麵低頭輕聲征求一下總統對新大夫按摩手法的適應程度,總統這時說:“還可以,就是力量小了些,可不可以再加點兒力?”

靳翻譯隨後翻譯給我聽,我即刻用法語回答:“沒問題!”同時我雙手就加上了勁兒,總統立馬說:“好,就這樣,繼續這樣。”

由於關了室內空調,我心裏緊張加慌張,還係著領帶,再加上總統又要求用力,幾樣事兒湊在一起,問題就來了。

我周身開始出汗了,額頭已開始有汗珠滲出。

細心的靳翻譯趕忙從小藥箱側麵夾層中取出一塊小毛巾上來擦拭我額頭滲出的汗珠,並麻利地為我解開緊係的領帶。有了靳翻譯的援手,有效緩解了我的出汗情況。見狀,靳翻譯幹脆手持毛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邊兒盯著總統的舉動,一邊看著我的額頭,一見有汗滲出就趕緊起身過來為我擦汗。這套我為總統按摩,靳翻譯為我擦汗的動作配合得相當默契,都是在悄無聲息不打擾蒙博托總統的狀態下完成的。隻是不知總統有沒有感覺到。反正我的按摩力量是一直保持持續、均勻的,直到一小時按摩時間結束。

這時,我的額頭上雖沒有汗滲出,可襯衣卻被汗水濕透了,還有幾滴汗珠滴落在了總統的後背上,總統也感覺到了。

按摩結束後,靳翻譯從後麵走上前來,我也站直了身體,靳翻譯開口向總統打聲招呼,告別一下我們就準備走了,但俯臥的總統經過一小時的按摩已有了些睡意,見靳翻譯開口打招呼告別就側過臉來和我們握手。總統這一歪頭側臉,立刻就發現了我的“狼狽樣兒”,感到有點兒納悶兒:一小時前我們見麵還西裝革履的大夫怎麼成了這等模樣,西裝上衣不見了,襯衣領口扣子開著,紅領帶不知哪兒去了,脖子處還有汗珠滲出,額頭熱氣騰騰,頭發濕漉漉的。

總統“哦”了一聲,“大夫出汗了”。

總統看出了問題,也猜到了問題的緣由。

與我握完手,在與靳翻譯握手的同時總統說道:“告訴大夫,稍等一下,跟我來。”說完,本已準備好就寢,卻掀開身上的薄被,隻穿著三角內褲的總統光著身子翻身下床,連拖鞋也顧不上穿就朝洗手間奔去,我按照靳翻譯的手勢也隨其跟進了洗手間。

“哦!”好大的一間盥洗室,豪華漂亮極了!

蒙博托總統徑直走到洗手盆邊上打開了水龍頭,做了一個請洗手洗臉的動作,口裏還講著什麼,站在盥洗室門口的靳翻譯趕緊譯給我聽:“總統讓你洗臉洗手哩。”我趕緊照辦,就著水龍頭處流出的溫水洗了兩下臉,剛想抬頭找毛巾擦拭,一轉臉兒隻見總統一手持毛巾,一手持香皂還在我旁邊站著,我明白了總統的意思,趕緊雙手接過香皂擦拭了兩下,這時香皂再有多香的味兒我也聞不出來了。心裏光剩下激動了,擦完洗完這才雙手接過總統遞過來的毛巾擦拭手臉頸部。

本以為擦完一塊毛巾就完了,沒想到總統又遞過來一塊幹燥的毛巾。

接著擦吧,受寵若驚的我利索地擦完臉,總統滿意地笑了,說了句“可以了大夫”。

我用法語的最敬語向總統表達了謝意,隨後轉身回到臥室。靳翻譯從椅子上拿起我的西裝和領帶,我係好襯衣領口的扣子,然後再次與總統握手告別。總統親手為我們拉開臥室的側門,我倆走出了總統的臥室,置身甲板船舷,緊張的心情,一下全部消失——這就是我作為總統的保健醫生後第一次被總統召見,第一次為總統做按摩的經曆。

人的一生,有很多第一次,但這樣的第一次對於一位非洲大國總統的保健按摩醫生來說卻顯得尤為特殊、尤為重要……3

軍樂團、儀仗隊、檢閱台,威武雄壯的總統特別師士兵列隊,這些在迎接他國到訪首腦高規格的外交禮儀畫麵出現在蒙博托總統莊園的草坪上。

這是1989年9月20日,由紮伊爾作為主辦國舉行的一次非洲地區十國首腦會議,會議地點在距首都金沙薩50公裏外的紮伊爾河上遊的恩塞萊總統莊園。這個地方很安靜,更重要的是便於做安保工作。

這天也是我為蒙博托總統做保健按摩的第十個工作日。

頭一天晚上為總統做完按摩後,我徑直回到船艙休息。因初來乍到,對周圍情況不熟悉,而援外醫療隊規定的外事紀律要求在情況不明時絕不可隨便亂轉出入陌生之地。所以,當時我並未觀察到遊艇、碼頭、總統莊園周圍有什麼異常情況。

等第二天天亮起床後才發現停靠遊艇的碼頭上增加了大量裝備精良的紮伊爾軍官和士兵。從裝備裝束上一看就與平時所見到的總統警衛軍官大不一樣,等一問我們身邊的總統警衛軍官才知道這些軍人是從金沙薩市內某兵營調來的總統特別師的精英,他們有的是儀仗隊,有的是警衛部隊,今天到這裏來的是儀仗隊,是擔當一項重要的國際型會議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