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倪匡,張徹、黃霑、蔡瀾也是金庸的好朋友,他說:“年紀漸大後結交知己朋友相對比較困難了,因為已不像少年時候那樣毫無利害關係、毫無機心地可以推心置腹、毫無保留地吐露心事。”張徹比他年齡略大,他是張徹的結婚證人,張徹一直稱他“查兄”,或用還珠樓主慣用的稱謂稱他“恩兄”,“他永遠比我成熟、沉穩、智慧明澈,對我有些指點的話,因對我太過‘私人’,無法寫出來在這裏,而我私自感激終身,實是我生平第一益友。故我一直發自內心事以兄禮,年齡隻是個數目字而已”。
金庸也曾為黃霑證婚。1988年最後一個晚上,他邀請許多朋友在家裏共度,迎接1989年的到來。元旦清晨,相戀多年的導演黃霑和作家林燕妮舉行了簡單而隆重的結婚儀式,金庸是證婚人,觀禮的證人有倪匡夫婦、羅德丞夫婦、王世瑜夫婦、李純恩夫婦、倪震等人。《明報》當天還發表了“本報專訊”。這次婚禮隻是一個插曲,黃、林還是散了。
一位香港新聞界前輩說金庸年輕時生活圈子很窄,“年輕時已甚少過夜生活,亦不喜歡交際應酬”。那時候香港流行看脫衣舞等,“金庸都有跟朋友去過,有一次,他就與朋友去九龍城看脫衣舞,不過,都是一次起,兩次止。他完全不熱衷夜夜笙歌的生活”。①
倪匡說金庸喜歡駕車,尤其喜歡駕跑車。最初是凱旋牌小跑車,之後是積架E型。他駕積架E型的通常時速是二十六英裏。再後來,又換了保時捷,到了他手中,平均時速略為提高,也不過是三十英裏。有人問他:“你駕跑車超不超車?”他回答:“當然超車,逢電車,必超車!”這是他性格中的“穩”字。
金庸不嗜酒,號稱“從未醉過”,其實是他喝得少,當然不會醉。②胡菊人說他平時滴酒不沾,倒也算不上。他請溫瑞安等人在酒樓吃飯,就叫了一壺紹興黃酒,溫熱著喝。他筆下的人物喬峰豪飲千杯不醉,他說:“我不會喝酒,所以把喬峰寫成酒量特好。”1994年10月26日中午,在北京的“憶苦思甜大雜院飯莊”,平時不大喝白酒的金庸要了北京二鍋頭,他說到了這裏就要真正北京的。③董培新2010年見到他,說他仍然是那個喜歡熱鬧的老頭,還是喜歡喝酒。他是懂酒的人,懂得品味。①
① 楊莉歌《金庸傳說》,194頁。
② 翁靈文等《諸子百家看金庸》三,94頁。
③ 《金庸散文集》附錄,385頁。
他說,晚年跟蔡瀾、倪匡他們還是經常來往,“但沒有太多共同話語了,他們主要在談辦報,我沒有多大興趣。對電影我現在也沒有太大興趣,大家就風花雪月閑講講,談談老朋友的狀況什麼的。跟蔡瀾也不能談吃的,他愛吃的我都不愛吃,我是上海路子,淮揚菜、川菜也愛吃”。他跟蔡瀾說:“你講好吃的東西,我絕對不吃。”蔡瀾是新加坡人,喜歡的東西他全部不喜歡,“你美食家再美也跟我沒有關係,你推薦的東西我就不吃”。他在香港吃得都比較清淡,特別喜歡吃海魚。他也喜歡杭州菜的清淡,淡而有味。②
倪匡說他對吃並不講究,穿也是如此,衣料自然是最好的,但款式我行我素,不受潮流影響。1975年沈西城第一次見到金庸:
那天,他穿了一襲西裝,款式大概是六十年代的,襟邊很闊,那件白襯衫的領子,一麵微微上翹,脖子上的那根領帶,也拉得斜斜的,沒有安穩地結在領中央,還有那對皮鞋,相信已沒有上油有一段時期了,以至灰塵布滿了鞋麵,把黑色都遮掉了。③
金庸吸煙、戒煙次數極多,到中年還是大吸特吸,並相信中年人不能戒煙的理論。④
1981年7月18日,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鄧小平抽出一支熊貓牌香煙遞給他,自己用火柴點了一支,後來鄧談得興起,見他手裏沒了煙,又給他一支,隨手劃火柴給他點煙,他忙站起說:“不敢當!您是長輩,又是我向來所敬佩的,您怎麼好給我點煙?”鄧笑笑說:“我們這麼說話,就是朋友了,快請坐。在部隊裏,小兵給我點煙,我也給小兵點煙,大家同生共死,點點煙有什麼了不起?”他心裏肅然起敬,當時隻想:“我也能在你部下打仗,做個小兵,那就好了!”
① 《環球人物》2011年9月26日,25頁。
② 《金庸品鮮伊家鮮》,《每日商報》2004年4月9日。
③ 沈西城《金庸與倪匡》,9頁。
④ 翁靈文等《諸子百家看金庸》三,94頁。
這番往事,金庸到晚年都記憶猶新,津津樂道地講給年輕記者聽。鄧小平去世後,他感到很難過,十六年前和鄧相對抽煙談話的情景,宛然如在眼前。①
溫瑞安初見金庸時,他就一麵抽煙,一麵談天。
80年代末醫院查出他心髒有問題,他開始戒煙,有一次歐陽碧在明報大廈的電梯裏遇到他,他嘴裏像是嚼著什麼,問他是否在戒煙,他點點頭。②
1995年,金庸動了大手術,當然要戒煙。回憶當初他和蔡瀾一起相對喝威士忌、抽煙談天,是生活中的一大樂趣。自從心髒病發之後,香煙不能抽了,烈酒也不能飲了,然而每逢宴席,他仍喜歡坐在蔡瀾旁邊,一來習慣了,二來可以互相悄悄說些席上旁人不中聽的話,共引以為樂,三則可以聞到一些蔡瀾所吸的香煙餘氣,稍過煙癮。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