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楊柳
反複的在敲問心同心,
彩霞片片巳燒成灰燼,
街的一頭到另一條路,
同是個黃昏撲進塵土。
愁悶壓住所有的新鮮,
奇怪街邊此刻還看見
混沌中浮出光妍的紛糾,
死色樓前垂一棵楊柳!
冥思
心此刻同沙漠一樣平,
思想像孤獨的一個阿拉伯人;
仰臉孤獨的向天際望
落日遠邊奇異的霞光,
安靜的,又側個耳朵聽
遠處一串駱駝的歸鈴。
在這白色的周遭中,
一切像凝凍的雕形不動;
白袍,腰刀,長長的頭巾,
浪似的雲天,沙漠上風!
偶有一點子振蕩閃過天線,
殘霞邊一顆星子出現。
空想(外四章)
終日的企盼企盼正無著落一一
太陽穿窗欞影,種種花樣。
暮秋夢遠,一首詩似的寂寞,
真怕看光影,花般灑在滿牆。
日子悄悄的僅按沉吟的節奏,
盡打動簡單曲,像鍾搖響。
不是光不流動,花瓣子不點綴時候,
是心漏卻忍耐,厭煩了這空想!
你來了
你來了你來了,畫裏樓閣立在山邊,
交響曲由風到風,草青到天!
陽光投多少個方向,誰管?你,我
如同畫裏人掉回頭,便就不見
你來了,花開到深深的深紅,
綠萍遮住池塘上一層曉夢,
鳥唱著,樹梢交織著枝柯——白雲
卻是我們,悠忽翻過幾重天空!
“九·一八”閑走天上今早蓋著兩層灰,
地上一堆黃葉在徘徊,
惘惘的是我跟著涼風轉,
荒街小巷,蛇鼠般追隨!
我問秋天,秋天似也疑問我:
在這塵沙中又掙紮些什麼,
黃霧扼住天的喉晚,
處處僅剩情緒的殘破?
但我不信熱血不仍在沸騰;
思想不仍鋪在街上多少層;
甘心讓來往車馬狠命的軋壓,
待從地麵開花,另來一種完整。
藤花前
一一獨過靜心齋
白雲卻是我們,翻過好幾重天空。
紫藤花開了
輕輕的放著香,
沒有人知道……
紫藤花開了輕輕的放著香,
沒有人知道。
樓不管,曲廊不做聲,
藍天裏白雲行去,
池子一脈靜;
水麵散著浮萍,
水底下掛著倒影。
紫藤花開了沒有人知道!
藍天裏白雲行去,
小院,
無意中我走到花前。
輕香,風吹過花心,
風吹過我——
望著無語,紫色點。
旅途中
我卷起一個包衹走,
過一個山坡子鬆,
又走過一個小廟門在早晨最早的一陣風中。
我心裏沒有埋怨,人或是神;
底下的煩惱,連我的
攏總,
像巳交給誰去……
前麵天空。
山中水那樣清,
山前橋那麼白淨一一我不知道造物者認不認得
自己圖畫;
鄉下人的笠帽,草鞋,
鄉下人的性情。
惡劣的心緒
我病中,這樣纏住憂慮和煩擾,
好像西北冷風,從沙漠荒原吹起,
逐步吹入黃昏街頭巷尾的垃圾堆;
在黴腐的瑣屑裏尋討安慰,
自己在萬物消耗以後的殘骸中驚駭,
又一點一點給別人揚起可怕的塵埃!
吹散記憶正如陳舊的報紙飄在各處彷徨,
破碎支離的記錄隻顛倒提示過去的騷亂。
多餘的理性還像一隻饑餓的野狗
那樣追著空罐同肉骨自己寂寞的追著
咬嚼人類的感傷;生活是什麼都還說不上來,
擺在眼前的巳是這許多渣滓
我希望:風停了;今晚情緒能像一場小雪,
沉默的白色輕輕降落地上;
雪花每片對自己和他人都帶一星耐性的仁慈,
一層一層把惡劣殘破和痛苦的一起掩藏;
在美麗明早的晨光下,焦心暫不必再有一一
絕望要來時,索性是雪後殘酷的寒流!
三十六年十二月病中動手術前
紅葉裏的信念
年年不是要看西山的紅葉,
誰敢看西山紅葉?不是
要聽異樣的鳥鳴,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