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附錄一林徽因詩歌(2)(1 / 3)

過楊柳

反複的在敲問心同心,

彩霞片片巳燒成灰燼,

街的一頭到另一條路,

同是個黃昏撲進塵土。

愁悶壓住所有的新鮮,

奇怪街邊此刻還看見

混沌中浮出光妍的紛糾,

死色樓前垂一棵楊柳!

冥思

心此刻同沙漠一樣平,

思想像孤獨的一個阿拉伯人;

仰臉孤獨的向天際望

落日遠邊奇異的霞光,

安靜的,又側個耳朵聽

遠處一串駱駝的歸鈴。

在這白色的周遭中,

一切像凝凍的雕形不動;

白袍,腰刀,長長的頭巾,

浪似的雲天,沙漠上風!

偶有一點子振蕩閃過天線,

殘霞邊一顆星子出現。

空想(外四章)

終日的企盼企盼正無著落一一

太陽穿窗欞影,種種花樣。

暮秋夢遠,一首詩似的寂寞,

真怕看光影,花般灑在滿牆。

日子悄悄的僅按沉吟的節奏,

盡打動簡單曲,像鍾搖響。

不是光不流動,花瓣子不點綴時候,

是心漏卻忍耐,厭煩了這空想!

你來了

你來了你來了,畫裏樓閣立在山邊,

交響曲由風到風,草青到天!

陽光投多少個方向,誰管?你,我

如同畫裏人掉回頭,便就不見

你來了,花開到深深的深紅,

綠萍遮住池塘上一層曉夢,

鳥唱著,樹梢交織著枝柯——白雲

卻是我們,悠忽翻過幾重天空!

“九·一八”閑走天上今早蓋著兩層灰,

地上一堆黃葉在徘徊,

惘惘的是我跟著涼風轉,

荒街小巷,蛇鼠般追隨!

我問秋天,秋天似也疑問我:

在這塵沙中又掙紮些什麼,

黃霧扼住天的喉晚,

處處僅剩情緒的殘破?

但我不信熱血不仍在沸騰;

思想不仍鋪在街上多少層;

甘心讓來往車馬狠命的軋壓,

待從地麵開花,另來一種完整。

藤花前

一一獨過靜心齋

白雲卻是我們,翻過好幾重天空。

紫藤花開了

輕輕的放著香,

沒有人知道……

紫藤花開了輕輕的放著香,

沒有人知道。

樓不管,曲廊不做聲,

藍天裏白雲行去,

池子一脈靜;

水麵散著浮萍,

水底下掛著倒影。

紫藤花開了沒有人知道!

藍天裏白雲行去,

小院,

無意中我走到花前。

輕香,風吹過花心,

風吹過我——

望著無語,紫色點。

旅途中

我卷起一個包衹走,

過一個山坡子鬆,

又走過一個小廟門在早晨最早的一陣風中。

我心裏沒有埋怨,人或是神;

底下的煩惱,連我的

攏總,

像巳交給誰去……

前麵天空。

山中水那樣清,

山前橋那麼白淨一一我不知道造物者認不認得

自己圖畫;

鄉下人的笠帽,草鞋,

鄉下人的性情。

惡劣的心緒

我病中,這樣纏住憂慮和煩擾,

好像西北冷風,從沙漠荒原吹起,

逐步吹入黃昏街頭巷尾的垃圾堆;

在黴腐的瑣屑裏尋討安慰,

自己在萬物消耗以後的殘骸中驚駭,

又一點一點給別人揚起可怕的塵埃!

吹散記憶正如陳舊的報紙飄在各處彷徨,

破碎支離的記錄隻顛倒提示過去的騷亂。

多餘的理性還像一隻饑餓的野狗

那樣追著空罐同肉骨自己寂寞的追著

咬嚼人類的感傷;生活是什麼都還說不上來,

擺在眼前的巳是這許多渣滓

我希望:風停了;今晚情緒能像一場小雪,

沉默的白色輕輕降落地上;

雪花每片對自己和他人都帶一星耐性的仁慈,

一層一層把惡劣殘破和痛苦的一起掩藏;

在美麗明早的晨光下,焦心暫不必再有一一

絕望要來時,索性是雪後殘酷的寒流!

三十六年十二月病中動手術前

紅葉裏的信念

年年不是要看西山的紅葉,

誰敢看西山紅葉?不是

要聽異樣的鳥鳴,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