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特·馮內古特(1922~):美國黑色幽默作家。
本書是美國後現代派作家馮內古特在七十年代的佳作。
對“人世”的又一種定義--庫爾特·馮內古特《五號屠場》
中國的女作家蕭紅,曾用她的作品,把人世定義為“生死場”.
仔細一想,這定義十分準確,人世不就是一個生生死死的場所嗎?你來我去,每個人幾十年光景;對那些特別的人,上帝也就恩準他們活到一百來歲,每個人最後把白骨一留,便無影無蹤了。
美國的男作家馮內古特根據他的人生體驗,通過他的長篇小說《五號屠場》,把人世定義為“屠場”.我覺得這也十分準確,我們回首曆史,會發現沒有一年人類不在打仗。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不是在這兒打,就是在那兒打;不是你殺我的人,就是我殺你的人。
這不像屠場像什麼?
一九九九年七月二十日,《紐約時報》公布了他們選擇的本世紀最好的一百部英語小說,《五號屠場》名列第十八位,這似乎說明,馮內古特對人世的看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同。
《五號屠場》寫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發生在德累斯頓一家屠宰場裏的故事。被德國俘去的一些美國軍人就關押在這個屠宰場裏。
戰俘們使用的蠟燭和肥皂是用人體的脂肪製成的,殺人在這裏和屠宰豬、牛、羊一樣輕而易舉。書中人物之一畢利在這兒看到許多被熱水燙過的屍體。但作者在譴責德國法西斯的殘暴的同時,還著重寫了美軍對德累斯頓的大轟炸,這次轟炸造成了十三萬五千人的死亡。這次轟炸按官方的說法是為了癱瘓納粹德國的抵抗能力,是早日結束戰爭的正義之舉,可在作者的眼裏,同樣是一場野蠻行為,是再一次把德累斯頓變成了屠宰場地。作者這樣描寫德累斯頓被炸時和被炸後的情景:德累斯頓成了一朵巨大的火花了,一切有機物,一切能燃燒的東西都被火吞沒了;德累斯頓這時仿佛是一個月亮,除了礦物質外空空如也,石頭滾燙,周圍的人全見上帝去了。在五十年代那些描寫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美國小說裏,美軍的行為包括這場戰爭都是被肯定的,可在馮內古特筆下,這一切則成了嘲笑和質疑的對象。作者在書中公開說:在任何情況下不能參加大屠殺,聽到屠殺敵人不應當感到得意和高興。他比他的前輩作家前進了一步,這一步很重要,這一步為把我們人世變成樂園而不是屠場奠定了一點新的基礎。
我喜歡讀《五號屠場》的另一個原因,是它的敘述方法新穎獨特。
在這本書裏,作者發明了一顆541號大眾星,書中的人物被一架飛碟綁架到541號大眾星上,從而獲得了觀看人類世界的新的視角。從這裏可以看見地球上的人類在進行愚蠢的殺戮,作者也借這裏的生物之口,對人類進行了無情的嘲弄。有趣的是,這個被綁架到541號大眾星上的人物畢利,可以看見不同的時間,可以見到他感興趣的任何時間。在541號大眾星上的生物看來,過去、現在、將來--所有的時間一直存在,而且永遠存在。接受了這種觀點的畢利,掙脫了時間的羈絆,他就寢的時候是個衰老的鰥夫,醒來時卻正舉行婚禮。他從一九五五年的門進去,卻從另一個門一九四一年出來,他再從這個門回去,卻發現自己在一九六三年。正因為小說中的人物有了這種本領,所以小說的敘述便獲得了極大的方便,可以隨意轉進到不同的時空,人物老年、幼年、新婚、少年、病中、中年的故事隨意穿插,使我們讀起來覺得妙趣橫生,快感無窮。
《五號屠場》中有一句話:“就這麼回事”.使用達幾十次之多。
這句話是書中人物畢利從541號大眾星上學來的,每讀到一次,我都忍不住要苦笑一次。
--紐約州埃廉市的理發師在狩獵逐鹿時被一位朋友開槍打死啦,就這麼回事。
--炮兵隊的人除韋銳外全部報銷。就這麼回事。
--一具具死屍啦,他們的腳板又青又白。就這麼回事。
--他現在已經死了。就這麼回事。
從我隨便在書中找出的這幾句話裏,我們已經能夠感受出“就這麼回事”這幾個字的力量,能夠體會出其中蘊含著的那份無奈、心酸、譏嘲、幽默。我想,僅僅因為馮內古特對這句話的使用,就應該把他劃入黑色幽默流派。
今天的世界上,各種各樣的屠殺仍然沒有間斷,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對南斯拉夫持續許多天的轟炸,難道不是一種屠殺?在戰亂不斷的非洲,不是不斷傳來有成批人被殺的消息?“五號屠場”不存在了,“六號屠場”、“七號屠場”、“八號屠場”也不應該存在,我們應該記住作家馮內古特在他這本小說中的呼籲:使地球上的全體居民學會和平地生活,我們不應該再允許把地球變成屠場的行為發生。
作家和平民一樣,無力也無權阻止一些屠殺事件的發生,但他可以呼籲,呼籲停止屠殺。如果連呼籲也不發出,那還要作家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