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顏夕落的忌日,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會放下手頭的工作千裏迢迢地趕回來,祭奠他那已逝的愛情。偏偏飛機一著陸他就收到了康城醫學研討會的盛情邀約,極力邀請他這個醫學精英分享分享下他的成就與經驗。
他煩不勝煩,卻也無奈,這份邀約是他的母校代為發出的,飲水思源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於是忙完夕落的事,他還得通宵準備演講稿,剛剛季風一個電話過來,他正在翻閱資料。
一連兩天,行程都被排得滿滿的,連吃住都下榻在酒店,他還沒來得及回家,換好衣服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都快淩晨了,年慕瑾這個時候來找他,想想應該也是十分棘手的問題。
他與年慕瑾上次見麵還是在去年春節,本該是闔家團圓歡樂的日子,兩家人的聚會,開心的依舊是其他人,他倆分別盤踞著長桌的兩個角,興致缺缺地看著其他人樂嗬,從頭到尾也隻是禮節性地打了個招呼。
曾經的友誼有多濃厚,如今的生疏就有多尷尬。
早春的深夜時分,落寞無人的街道,有涼颼颼的風竄過敞開的車頂,肆無忌憚地鑽入嚴彬的耳膜,他一隻手緊握方向盤,另一隻手閑散地撐在車窗上,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
回憶是道結了疤的傷口,他不忍觸碰,害怕血淋淋的痛再一次觸目驚心地亮於眼前。那個他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像縷仙魂飄散在天涯的某個角落。
4月8日也就是剛剛過去的昨天,是她的忌日,年慕瑾給她挑了塊山碧水綠的地方做了個衣冠塚,他沒去過,隻聽母親說起過,那裏青山環繞綠水長流,幾株每到春天就開得茂盛的桃花樹與她為伴,微風拂過,桃花朵朵,紛紛揚揚地灑下來,片片隨流水蕩漾開,他想,她應該會很喜歡這個地方,清靜雅致,像她的脾性。
他心裏是怨恨年慕瑾的,恨他得到了她的愛,卻沒能夠好好地保護她,若是時間能倒退,他不要放手不要隱忍更不要成全,惟願將她鞠於掌心,嗬護周全。
嚴彬趕到搶救室的時候,年慕瑾一身疲憊地微闔雙眼,可他一聽見走廊上頭傳來的腳步聲時,像隻潛伏的獵豹猛地睜開眼睛,暗沉深邃的眼眸聚著光,可他並沒有回頭。
還是季風禮節而客套地打了聲招呼,“嚴醫生你來啦”,她聲音裏的興奮顯而易見,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看到了希望。
懷揣著希望的還有一人,那是康城醫院的院長,一個年近六旬的老者,他一聽說大名鼎鼎的嚴醫生大駕光臨,早就專程候在那裏。從遙遙的腳步聲開始,一顆激動的心難以平複,待嚴彬走近,他立馬一個箭步上前,雙手緊緊握住嚴彬的手,以此表達感激之情。
災難麵前,人人對生命懷著敬畏之情,無論相識與否,均祈禱平安無事。
嚴彬是見過院長幾次的,一個有著豐富從業經驗心地善良的老人,嚴彬扶他在長椅上坐定,掠過簡單的寒暄,徑直詢問裏麵的情況。
短短的幾分鍾,嚴彬就已經換上了白大褂戴上口罩進入搶救室,隨著門被闔上的最後一刹那,一個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年慕瑾說著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謝謝”
躺在手術台上的喬之曼,這個時候真是奄奄一息了啊,旁邊心電圖的曲線忽高忽低,意識混沌,一時之間不同的人影像一幀幀電影畫麵閃過她的腦海,太快了,她根本來不及辨識,一幕幕場景像快閃一樣劃過,她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從裏麵回憶些什麼,可是一切就是很模糊,無力分辨。
她甚至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