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人信劄》序言(1 / 1)

《波斯人信劄》序言

我在這裏既不想為這本書寫獻詞,也不想為這本書請求保護。書好,人家自然會讀;書不好,人家讀不讀,我就無所謂了。

我挑選出第一批信,試探一下讀者的興趣,我的公文包裏還有許多信,以後可以提供給讀者。

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允許我隱匿自己的姓名,一旦有人知道我姓甚名誰,我就要緘口了。我認識一個女子,她走路的姿勢相當好看,可是隻要有人打量她,她就一瘸一拐起來。將這本書的缺點讓人家去批評已經夠了,不能再把我本人拿去讓人評頭品足。人家知道我是誰,就會說:“他的書與他的性格不相稱。他應該把時間用於幹更有益的事。一個嚴肅的人不宜幹這種事。”評論家們無疑都會這樣想,因為這樣想無須多動腦筋。

書中寫信的波斯人曾與我住在一起,朝夕相處。他們把我看成另一個世界的人,所以對我什麼也不隱瞞。事實上,從那麼遠的地方移居來的人,無須保守什麼秘密。他們把自己所寫的大部分信拿給我看,我一一抄錄了下來。其中有若幹封信甚至讓我吃驚,是他們不應該向我披露的,因為這幾封信會嚴重傷害波斯人的虛榮心和妒忌心。

我僅僅是代為傳譯。我的全部困難在於要使這部作品適應我們的風俗。我盡可能地減輕亞洲語言給讀者造成的困難,使他們不至於被沒完沒了、令人生厭的華麗辭藻弄得如墮雲裏霧中。

我為讀者所做的不僅於此:我刪去了冗長的客套話,東方人在濫用客套話方麵並不比我們遜色;我還略去了大量細枝末節,即很難公之於眾,應在兩個朋友之間了結的小事。

如果大部分將書信彙集出版的人都這樣做,那他們的作品就會湮沒無聞了。

有一件事常常使我驚訝:這些波斯人對我國的風俗和規矩,有時竟然和我一樣熟悉,連最微小的情況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我敢肯定,甚至許多在法國旅行的德國人注意不到的事情,他們都注意到了。我想這是他們在這裏逗留時間長的緣故。何況,一個亞洲人花一年時間去了解法國的風俗,比一個法國人花四年時間去了解亞洲的風俗還容易一些,因為法國人對人無所不談,而亞洲人則甚少與人交流。

照慣例,任何譯者,甚至最淺薄的評論家,都可以在自己的譯作或蹩腳的評論文章之前,對原著吹捧一番,指出它的作用、優點和非凡之處。我沒有這樣做。其理由不難揣度,其中最有說服力的一條便是:在一個本來已十分無聊的地方,即序言之中,寫上這些話,那一定是一件十分無聊的事情。

孟德斯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