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庚子,北方傳來消息,魏王曹操在回洛陽的途中病逝。
消息一經傳開,轟動大江南北,一代梟雄就此隕落。
孫茹坐在院中看著次第開放的玉蘭花,想起當年在許昌見過的曹操。
那時候她無畏無知,如今再回想當初,隻覺幻若隔世。
陸遜將披風給孫茹披上:“初春寒涼,莫要受寒。”
孫茹道:“曹操雖已去逝,曹丕卻也不是省油的燈。”
陸遜細細給她係緊披風,才席地坐於她身旁,回道:“其實主公隻是允我辭去大都督之職,他讓我在白鶴歸北後回夷陵。”
孫茹聞之,怔了一下,才問:“你作何打算?”
陸遜笑道:“我聽阿茹的。”
孫茹道:“我隻想繼續過這樣的日子。”
陸遜笑回:“都依你。”
孫茹知道,陸遜身上還有責任,他此番取荊州立了大功,哪怕他閑賦在家,族中亦無人敢有異議。
然,權利越大,責任越大,陸遜不是個願意偏安一隅苟且偷生的人。
他心係江東百姓,他說過,他的願望是讓江東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讓大家能休養生息。
孫茹將頭靠在陸遜肩頭,初春的風徐徐吹在臉上,有幾朵白色玉蘭花落了下來。
她徐徐開口:“就一年,過一年尋常人家的日子,可好?”
陸遜聞之,沉聲回:“好!”
幾日後,聶威和青桐的婚禮在大家的見證下如期舉行,那日玉蘭花開得極好。
聶威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
他舉著酒杯紅著眼眶對陸遜道:“公子,屬下此生最幸福的兩件事,一個是成了你的侍童,另一個是娶了青桐,你們讓屬下有了家。”
青桐平日話少,今日也是,隻舉著酒杯對著孫茹道:“大公子,話被他說了,婢子先幹為敬!”
他們都是這亂世的苦命人,但比起那些在顛沛流離中朝不保夕,甚至丟了性命的人,他們又是幸運的。
陸遜笑回:“阿威終於成家了,祝二位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孫茹笑道:“我的話被他說了,我先幹為敬!”
一時間,在場的人哄堂大笑。
哪怕世道艱難,哪怕天下仍未太平,今日今時,在這一方小院,卻充滿喜樂祥和。
過幾日,孫茹想起幼時候府的秋千架,然後美名其曰為陸延搭秋千架。
實際搶,秋千架搭建好後,坐在上麵的經常是她。
之前,她讓碧草他們推著她玩,今日,她突發奇想,想讓陸遜推她。
陸遜聽聞,覺得大把年紀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有些難為情。
奈何孫茹再三請求,便試著推了她一次。
春日的暖陽照在孫茹的臉上,她高高飛起的瞬間,在空中形成完美的幅度,和她臉上的笑融合在暖陽的光暈下,仿若讓整人都鍍上一層金。
陸遜在一旁看著她飛出去時,歡快的笑個不停,像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他也被這種笑感染了,原想推她幾下就離開的他,忍不住留了下來。
孫茹邊蕩出去,邊笑道:“夫君再用力些,我要飛起來了。”
陸遜笑道:“手抓穩了。”
然後用力推了一把。
孫茹笑道:“我好似見到雲彩在頭頂。”
陸遜聞言,再三叮囑孫茹抓緊手,然後用力推了一把。
孫茹笑得愈發歡快了。
今日,原是陸遜約陸凱到書房考學問的日子。
陸凱是陸遜的族侄,今歲二十一,聽聞在族學中學問拔尖,陸遜便想考察看看。
陸凱至書房門口,久未等到陸遜,聽到隔壁院子傳來歡笑聲。
他問侍人:“你可知是何人歡笑?”
侍人笑道:“定是公子延又逗夫人笑了。”
陸凱想著許久未見陸延,且還未正式拜見過這位嬸嬸,便道:“既然來了,便去拜見嬸嬸吧。”
侍人有些拿不定主意,因為陸遜隻讓他把人引至書房。
但陸凱自顧自抬腳走去主院,他也沒時間猶豫,趕緊跟了上去。
陸凱跨入院中,剛走上回廊,便看見孫茹坐在秋千上,笑得甚是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