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急促的腳步聲,在黑夜中驟然響起。
在皎潔的月光下,宮人們在前打著燈籠引路,嘈雜的腳步聲緊隨其後。
朱祐樘聞報,帶著宮中的太監宮女,從文華殿連走帶跑,疾步向武英殿走去。
天要塌了!
父皇忽然病勢沉重,派韋泰連夜召見皇太子,他心急如焚。若是在這中間出現變故,那麼前麵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父皇,你一定要撐住啊!
踏!踏!
朱祐樘不顧自己身體走不得太快,步子邁得急促。
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身邊的宮人想為他擦拭,看到他嚴肅的臉色,也不禁害怕。
“殿下!”
出來迎接的覃昌,止住朱祐樘的腳步,用悲傷的語調說道:“皇爺,正在裏麵等您。”
“父皇……”
朱祐樘嘴裏發出一聲悲鳴,像利箭一樣竄進去,就看到皇帝躺在龍床上,形如枯槁。
他三步並作兩步,快步靠近龍床,撲通一聲,跪在床邊。
抓著皇帝的手,悲傷的輕喚:“父皇,兒臣來了。”
這一聲,喚醒昏昏沉沉的朱見深。
他扭頭望著兒子,幹裂的嘴唇張開,有氣無力地說道:“太子,大明的江山就交托給你。”
“兒臣治國經驗尚淺,還需父皇提點。父皇……”朱祐樘抓緊父親的手,涕淚交加。
朱見深淡淡一笑:“吾兒即帝位,當敬天法祖、勤政愛民,別學為父有始無終。到最後,差點釀成巨禍。”
說的是南北黨爭,自明初到他之前的黨爭,都還在皇帝掌握中。
到了成化後期,黨爭的趨勢,明顯出現不受皇帝控製的情況。雖然稍作彌補,但擴大化已經出現了。
昔日李賢、彭時、商輅最擔心的局麵,還是到來了。
朱見深是以此告誡兒子,不要重走自己錯誤的路。
麵對父親的諄諄教誨,朱祐樘說什麼都是多餘,唯有點點頭。
“還有,務必追查到遺失的賬冊,就算不治那些人的罪,起碼要知道他們究竟幹了什麼。”
朱見深提起這個,仍是恨意難消,“等楊道煥去江南,讓他務必追問汪直那個奴才,拿到它。”
“父皇,已經過去這麼久,是不是……”
“你不懂!”朱見深忽然抓緊兒子的手,“為君之道,不在於你能不能幹好,最起碼你得做得下去!不要讓君權為他人掠奪,或是被人竊取。”
說著,他死死的盯著太子:“你讓他們感到害怕,就像頭上隨時懸著一把利劍。否則,就會重演我晚年的事。”
萬安在鬥倒尹旻之後,在朝堂上,開始大肆排除異己,起用南黨成員。
明史和後世學者,一陣見血的指出,明代“尹龍之獄”正是南北黨爭擴大化的標誌性事件。
時人也感覺到了。
“兒臣記住了。”朱祐樘緩緩說道。
聽了兒子說的話,皇帝這一口氣泄了,躺在龍床上,望著上麵。
夜下的武英殿,如山峰一般聳立。殿內的人也異常安靜,閃爍的燭光照在人臉,凸顯出一抹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