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春的農村,畫家看著紅眼,農田裏,青黃不接的麥苗,山崗上的落葉蕎木,印象畫和抽象畫都可,十六歲的牛二聽說過形容名詞,且不懂,說出來,裝文化人唄。
作家見農村景色可寫重生或逃離。
但經濟學家見農村景要搖頭,經濟走勢圖不好畫,拋物線如八十歲的老頭撒尿,一尿就濕褲腳。
旅遊局撓頭,小橋流水沒有,一泡尿,小土溝就滿,崇山峻嶺不見,幾條小崗,有的崗長樹,有的山崗禿頂,屬斑馬的,連一個有名的鬼也沒在這逗留過。
無數塊灰土田是搞幾何學的切割的,大一塊,小一塊的不成規矩。
幾個月不下雨是正常的,這地全靠老天施舍,老天常常打一個噴嚏來問候,根本解決不了想念,無數池塘見了底,蛤蟆差點斷了根。
祖輩靠幾塊薄田度日,牛二在學校以混不下去,義務教育也是要錢的,學校不是慈善機構,至於高中嗎,就下輩子吧,那價高的要放血,牛二家不夠抽的。大學就別提了,殺人賣肉都湊不齊,田裏的土不能賣,唯一生存的來路。
牛二遙望遠方,靠這幾塊田,混進土裏去也混不出名堂,要進城闖蕩。
村裏幾名有幸喝了城裏水的農民,嫌牛二還沒成熟,都不願帶。
牛二和同村同班同年紀的就是不同**的二妮一謀劃,兩人臭味相投,願結伴而行。
牛父翻了黃曆,初八是吉日,宜出行,牛父刮了牆皮,壓箱底,拿出皺巴的五百塊零錢,一再叮囑,一定要用在刀刃上,牛二保證五百塊經後會下崽。
牛二揣著錢,想著無數幼崽。
初八一早,牛二父母扛包送牛二到公路上搭車,走過幾十條彎延的如腸子樣的田埂,到的五米寬的泥沙路上,看見一輛班車尾剛過去,少在**上多呆兩分鍾就會趕上,有些惋惜,慶幸的是前麵的車以爆滿,放個屁就能減輕重量。
牛母眼晴濕潤,把手中一白蛇皮袋遞給牛二,“袋子裏裝有兩大塊肥厚豬肉,外麵不如家裏”。
“人爬進車就不錯了,豬肉不帶了,牛二這身肉在班車上就找不到位”,牛二說。
“錢比豬肉好帶,城裏什麼東西買不到,有錢能買幾頭豬,你看那車上擠的,比運豬的貨車還裝的多”,牛父說。
牛母一路囉嗦,整過一複讀機,讓牛二帶上棉被,枕頭等物,整的跟搬家似的。
牛母把牛二上下瞅一番,抹了把眼淚。
牛二說又不是一去不回,永垂不朽,要哭出來,跟送葬似的。
車在牛二的守望中出閣了,那鐵驢子該退伍了,透跡斑斑,腦門禿了,也許是腎虧,帶有肺病,還咳嗽,牛二和二妮招手,車來者不拒。
車啟步了,顫抖過不停,想走不走,尿不盡似的,車尾冒濃煙,喘過不停,來點火星,就要叫消防隊。
車內跟疊羅漢樣逃亂似的,後上車的,沒座位,二妮緊貼牛二,肥水不留外人田。
牛二耳邊清靜了,複讀機不在,牛母讓牛二常打電話回來,多穿衣服,飯要吃飽,村裏最近的電話在鎮上,要翻過幾個山崗,到地就掛了。
電進村才幾年,燈泡發出的光跟鬼火樣,還天天停,臘月三十的晚上的燈屬熒火蟲,就燈絲有光,電視機是擺設,電工還委屈,有電就不錯了,那燈絲亮忽高忽低,衰傷悲曲一股青煙,燈泡壯烈犧牲,燈泡廠好不容易從農民手中摳出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