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你不懂埃及話嗎?」瑞典話。

「我是不懂。」古羅馬話。

「哇!你夠了沒,居然說古羅馬話,你以為現在是古代啊?」俄語。

「這樣可以了吧?」阿拉伯話。

「哼!這還差不多。」義大利話。「他說那家夥沒哭,隻是掉眼淚而已。」

「掉眼淚就是在哭。」土耳其語。

「哭要有聲音,OK!」美語。

「大男人掉眼淚,真是娘娘腔!」法文。

「嘖,又在吃花了!」日文。「算了,我們另外找地方好了,免得我們請他讓位,搞不好他還會哭給我們看呢!」

「哭夭!」居然還有台灣話。

自那一回之後,大家都在背地裏叫曆史文物館副館長為吃花館長,以字麵上來解釋是說他是會吃花的副館長,實際上是隱喻他是個白癡娘娘腔。

「他生來就是讓人整的,不整白不整!」莎夏說得理所當然。

在兩人合住的寢室裏,她們總是一個說中文,一個說日文,為的是不想忘記自己的根。

「又想藉機報仇了!」杏子咕噥。

「是又如何?」說著,莎夏跳下桌子站到窗前,撫著下巴思索這回要用甚麼辦法整得那家夥哇哇鬼叫。

翻起身子,杏子跪坐在床上。「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小氣耶!」

「是嗎?」莎夏心不在焉地應了兩個字。

「對啊!他也不過是第一次見麵就被你嚇得掉頭就跑,後來又躲你躲得人盡皆知,以至於大家都認定必然是你厚臉皮倒追他,而且還倒追得很用力,才會把內向害羞的他嚇得拚命躲你,『隻』不過如此而已,你又何必一整他就整了兩年?」就算是連本帶利,又滾利,再複利都有餘了。

「唔……兩年了嗎?」嘖嘖,有那麼久了嗎?還真是光陰似箭哪!

「是啦!小姐,放過他吧!想想,有幾次你真的很過分耶!白癡都不會認為那是意外,可是他都沒有說出去,這樣已經很夠意思了吧?」每次不小心被抓包,主凶不在乎,她這個「無辜」的幫凶可是緊張得很。

「他又不知道是我。」

「才怪,用鼻子猜就猜到啦!整個學校裏就隻你跟他有仇,不是你是誰?」也不用一加一等於多少了,反正隻有一而已。

「他也沒有證據。」

「證據歸證據,隻要他說一句話,你說校長是聽他的還是你的?」

莎夏不由得沉默了。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那麼小氣,隻不過兩年前她才十七歲,正是少女情竇初開時,自認還長得人模人樣,半夜起來照鏡子也沒有嚇到過自己,沒想到居然有人一見她就駭得屁滾尿流,就差沒哭爹喊娘,這簡直是把她的臉麵活生生撕下來丟在地上踩踩踩,踩踩踩!

所以嘍!當時她就決定要小小整他一下以示懲戒。

可是她都還沒開始整頓他呢!他竟然已經搶先躲她躲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使這整個事件驟然演變成一個眾人皆知的超級大笑話,連武術教官也特地把她叫去給予暗示性的警告:現在不是哈男人的時候,任務卡要緊。

她在哭笑不得之餘更覺是可忍,孰不可忍,當下便指天發下毒誓,不整得他變豬頭絕不罷休!

不過兩年時光也委實太久了一點,她為甚麼還不肯罷手呢?

莎夏自問,自己也覺得非常困惑,從一開始的閑來無事才去整整他打發時間,直至現在,為甚麼隻要幾天沒見著他,即使是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她也會想硬抽出時間去整他呢?

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經不再躲她了呀!

「莎夏?莎夏?」

「嗯?啊!我想到了,我要去向卡萊借小花。」

「你還是不肯放棄呀?」杏子無奈搖頭。「可是你要小心啊!小花可是卡萊的寶貝,要是它也被壓死了怎麼辦?」直到現在,她每天臨睡前都還要為之前冤死的小白默哀三分鍾呢!

莎夏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笨,再去抓一條還給他嘛!」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沉沉的天,鬱鬱的空氣,悶得丹奧幾乎不能呼吸,他放棄地把手從鍵盤上移開,兩眼瞪在電腦螢幕上,沮喪得幾近抓狂。

他到底在寫甚麼?

驀地,他恨恨地甩掉雖仍咬在嘴裏,其實早已熄滅多時的菸屁股,再轉動椅子背過身去頹然地俯下上身,雙臂絕望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口中逸出痛苦的低吟,對自己感到徹底的失望。

完了!他果真是個廢物,一個一身無是處的廢物,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他甚麼也不會,隻會浪費糧食、浪費空氣、浪費地球的生存空間,搞不好連做花草肥料的資格都沒有,真是太悲慘了,他到底還活著幹甚麼?

想到這裏,他開始考慮要去撞牆,就在這當兒,他突然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很詭異,令人寒毛直豎的嘶嘶聲。

他猛然抬眸直視前方,立刻,他發現自己正對著一雙眼。

一雙三角眼——眼神看起來實在不太友善,嵌在一顆三角頭上,還有一條血紅色,分岔的舌頭……不,那應該叫蛇信,而且它還穿著一身花花綠綠,色彩鮮豔的皮衣——真花俏。

根據動物百科全書上記載,三角頭的蛇大部分都有毒,特別是色彩越鮮豔其毒性越猛烈,所以……所以……

毒?!

天哪,他還在這裏研究甚麼?

毒蛇耶!

猛然倒吸一口冷氣,下一秒,他已然扯開嗓門尖叫著拚命滑動椅子往後退,由於退勢太猛,滑不到兩寸椅子便翻倒,連帶著人也跌在地上,不假思索,他立刻劃動四肢死命往前爬——一時忘了人類是用兩條腿走路的。

直至一頭撞上角落的文件櫃,他才齜牙咧嘴地捂住額頭回過身來,旋即更驚駭的發現那條毒蛇竟然也跟過來了。

我們來作朋友相親相愛嘛!

不,別過來,我不認識你!

他正待拉開喉嚨展開第二波的聲聲尖叫,倏地,辦公室門打開,史提夫慌慌張張地闖進來。

「甚麼事?甚麼事?發生甚麼事了?」

「那……那……」丹奧顫抖著手指向前方。「蛇……毒……毒蛇……」

「蛇?這裏怎麼會有蛇?」史提夫疑惑地轉眸一瞧,眉峰即皺,「原來是小花。」隨即過去將那條猶不知死活,仍在嘶嘶鬼叫的花蛇撩起來挽在手上,「別擔心,這是學生養的蛇,毒牙已經被拔掉了。不過……」他冷笑。「正好,該是讓他們複習一下野外求生時要如何剝蛇皮的時候了!」

窗外突然傳來兩聲若有似無的低呼和呻吟。

史提夫裝作沒聽見,丹奧則往空蕩蕩的窗外瞟去一眼,再收回眼來心有餘悸地與那雙仿佛正在嘲笑他的三角眼大眼瞪小眼。

真是不想活了,竟敢嘲笑他!

也不想想自己即將被扒掉「皮外套」了,這種冷天看它不凍死才怪!

不過……

「我想……那個……算了吧!」待狂跳的心脈稍稍鎮定下來後,丹奧始慢吞吞地爬起來,扶起椅子坐回去,繼續揉搓著額頭。「我隻是嚇了一跳,也沒有受傷,為了這種事殺死學生的寵物不太好吧?」

它的親戚朋友諸公同類們大概都在準備要過冬了,起碼在這個冬天,它最好也學學冬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就是這樣才會老是被學生們欺負,況且……」史提夫突然把蛇往窗外一扔……又是兩聲驚呼。「我早就警告過他們了,如果連這點小事都約束不了自己,還有甚麼資格擔任SA?不過……」

若無其事地靠在窗台上,他繼續說:「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可以再饒過他們一回。可是下回若是再有這種事發生,我會直接報告校長,也不必刻意去找出罪魁禍首了,全校學生都必須接受連帶懲罰,全體降一級!」

兩聲抽氣。

警告完畢,史提夫離開窗台定向門口。「好了,既然你沒事,那麼你繼續忙你的,我走了。」

待門關上後,丹奧才自言自語似的說:「抱歉,下一回我恐怕幫不上忙了。」

好似在呼應他的話語似的,窗外忽地傳來一陣樹叢搖曳聲,片刻後,又隻剩下冷冷的風聲。

丹奧聳聳肩,再次麵對電腦螢幕,這回,他很有信心地將兩手置放於鍵盤上,有力又迅速地揮動雙手十指。

他的沮喪絕望全被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