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跑出教舍後,遇到了已等他許久的山子。山子是蘇言從小的玩伴,與蘇言在家中倍受疼愛不同。山子五歲那年母親病逝,從那之後他阿爹就覺得他是個累贅,整日隻知酗酒。若喝得林酊大醉還好,隻要稍有一絲行動之力便對山子拳腳相向。好在蘇言打小與他作伴,山子覺得無論與蘇言如何瘋玩都無人管束,隻在家中時不時受些皮肉之苦,這種日子倒也自在。
往日山子會在蘇言家中幫著搬些鐵材,待得了蘇老爹應允,便與蘇言在鎮上玩上一整天。除蘇言外山子再無玩伴,今天蘇言來教舍,無聊了一天的山子早早便在教舍外等蘇言下課。見蘇言氣衝衝地跑出教舍,山子立馬過去問得原由,心中大怒。見那群孩童也有說有笑地走出教舍,山子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拳,見山子動手,蘇言也跟了上去。山子自小挨打,體格當然比一般孩童強健,但怎奈人多勢眾,揪扯一番,蘇言和山子就被追得落荒而逃。待到兩人甩脫“追兵”都已累的氣喘籲籲,軟塌塌地躺在地上。休息片刻,蘇言才想起三占課上蘇講,心中意猶未盡,硬拉著山子一起打聽到了三占的住處,這才匆忙跑了過來。
“先生,我有些問題想請教。”蘇言扶著三占的門框弓腰喘著粗氣。“別站在門口,進來說話。”
將蘇言招呼進屋三占才發現,這屋裏唯一能坐的就隻有他身下的這一把椅子。見蘇言靜靜地杵在屋中三占有些尷尬,左右環顧一圈,三占腳尖一翹,將一個瓦罐踢到蘇言腳邊。“坐吧”蘇言倒也不嫌棄,擺正瓦罐一把坐下。
“你可是想問那修行之事?”
蘇言見三占不等自發問便說上正題,心中竊喜。興奮地兩腳都不自覺在地上輕踏了幾下,孩童天真顯露無遺。三占見蘇言的舉動又不禁回想起上界之中人心險惡,連十七八歲的少年都故作一副極其老練的心態,看著蘇言這般天真爛漫,心不免生出一絲愛閔。眉角微微上揚,和著臉上的皺紋,三占此刻倒是十分慈祥。
“如今地凡土已不同於往日,大成帝國如此大國之中修士也不過區區七八人,你來問這修行之法,豈非無用之功。”三占娓娓道出凡土實情。
蘇言又哪裏管得了這麼多,從小隻是把修煉當故事,而且蘇言也不甘已後隻繼承蘇老爹鑄器手藝過一生。其實凡土之人誰又甘心一生平淡,都想著自己日後何等風光。十歲之時想著二十歲成就大器,名震天下。可這十年間也隻是整日空想,做的都是些無用之事,待到二十歲平凡依舊,又想著三十歲,接著碌碌無為又是十年。一生平庸過後,最終也隻能靠幻想來滿足心底的自尊。蘇言早已接受了繼承鐵鋪的事實,但又無法放下打小就在心底生根的渴望。
“我也沒怎麼想過日後會不會修煉,隻是帝國之中的那七八人也像先生這樣想又怎麼會有今天的成就。”小孩的世界總是公平的,蘇言覺得凡土之人都一樣,別人可以,那自己也可以。這也是他為什麼頂這眾人的朝笑也要來找三占的原因。
三占臉上此時笑意十足,至少蘇言還不像其他孩童隻把修煉當成傳說。若無修練之心,那即便再高深的功法也隻能當成故事來看。
“嗯,很好。”三占讚歎一聲道“我今天講了這麼多,你想問的是哪一點?”
“先生,那句大日對極寒,爍光對暗影。天下之萬物,相生亦相克。是什麼意思。”
蘇言今天也隻記住了這一句,暖對寒光對暗他當然懂,但蘇言覺得這句話仿佛有些其他的意思。往往未知的才是最吸引人的。
“這話講的並非修行練氣,而是修道,你可還想問。”
三占越是這般將,蘇言就越發好奇。“還請先生賜教。”
“這句話講的就是天下萬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說簡單點,相對之物既是相克也時相生。這相克你因該知道吧。”隨著口中煙氣吐出,三占緩緩說道。
“嗯,但我隻知水克火光克暗,先生說的卻是相克,難道火還能克水不成?”蘇言問道
“當然,世人隻認為水可可滅火,但燎原之火又豈是杯水可解,若烈火勢雄也可將水燒作滿天雲霧。懂了嗎。”
聽得三占的話,蘇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的確,若水對火是絕對克製,那世上又怎會有火災,若光對暗是絕對克製那世上又怎會有伸手不見五指之處。
“那先生,這相生有是怎麼回事,火燒久了還能燒出水不成。”
蘇言這話到是惹得三占一聲輕笑“哈哈,這水火當然相生。隻是並非水中點火火中取水,而是經過水之寒方知火之暖。再舉個例子,人若生下來就處於一片光明之中,世上沒有一點黑暗,那世人又怎會知道照在身上的是光,正是有了黑暗與其對應,才會知道那驅散暗影的是光。”
聽得三占的講解,蘇言頓時恍然大悟,心中也不禁感歎這相生相克的道理。但蘇言想起三占之前所說的修道又有些疑惑。
“這相生相克的道理我大概懂了,可先生之前說這句話講的是修道………”
蘇言修道道二字一出就見三占收起臉上的笑意眉頭微皺,麵色有些嚴肅。“先生,我說錯話了嗎?”蘇言弱弱地問道。蘇言心中也不解,剛才那句話也沒有什麼無禮之處,不知為何三占會這樣。三占沉思一會,臉上的嚴肅才慢慢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