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居,寧樂站在窗前,眺望著窗外的風景出神。
順著寧樂的目光看去,窗外是一片空闊,遠方灰蒙的青山若隱若現,近處俯視隻有低矮的峭壁與山林,這一眼便知聽雨居建於高山之上。
此時正是陰雨的時節,窗外細雨的絲線聲不絕如縷,給人以淡淡的淒切之感,綿綿不絕的細雨聲合著聽雨居的名頗有空山聽雨,高屋建瓴之意,最初聽雨居的主人便以此名之。
遼闊的空山煙雨圖,屋簷下滴水的濁音,這樣的景象頗有幾分空靈的意境,看寧樂滯留的目光,似乎也融入了這樣朦朧的意境中。他的身影就立在窗前,柔和的光線模糊了他的輪廓,稍遠一點看去,好一幅才子傷秋的畫卷。
但實際上,寧樂和這聽雨的意境完全不沾邊,他隻是在單純地做一件事——發呆。
寧樂身後,是一方青龍案,青龍案上書劄羅列,整潔有序。
在青龍案後,一個女子正伏案謄寫著手劄,在女子妙手的輕舞下,空白的手劄被謄寫上娟秀的文字。
寫完一卷後,女子抬起頭,清麗的麵容上帶著一絲鬆懈的神情。看到寧樂望著窗外出神,女子微微一笑,說道:“公子又出神了呢。”
寧樂聽到女子溫柔的聲音,回過神來,轉過頭,看到女子的笑容再次失神。
女子也發覺了寧樂的狀態,嫣然一笑,合起書卷說道:“公子莫要再懈怠,按照老主人的安排,公子今日就要開始辟穀了。”
聽到女子的話,寧樂眉頭微縮,臉上很明顯可以看到不情願的表情。似乎經曆了一番心理的掙紮,寧樂試探性地問道:“現在辟穀不會太早了嗎?”
女子溫柔的笑容依舊不變:“公子,老主人離開之前曾經這麼說過:‘這個混小子在三日前便已能神凝定氣了,還跟老子裝。’”雖然女子語氣溫柔,但寧樂將那個鬼老頭的語調學得惟妙惟肖,聽得寧樂屁股肌肉一緊,菊花驟縮。
聽到女子的話,寧樂鬆垮的表情瞬間肅然,一本正經地問到:“辟穀的口訣是什麼?”迫於那個老主人的存在,寧樂立馬就答應了,而且還相當地主動。至於原因嘛,寧樂也嚐試過違背那個老頭的意誌,但結果也讓寧樂印象十分深刻。想到鬼老頭在他還沒開始修煉的時候,把他丟到四麵都是峭壁的深穀裏,讓他在這種危險的環境裏和那群野獸“和諧”地相處,寧樂現在都覺得背脊發涼。
聽到寧樂的回複,女子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分:“口訣倒沒有,不過前輩的經驗倒有兩條。”不等寧樂開口詢問,女子接著背誦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
這不就是《莊子》嘛,寧樂心中嗬嗬笑了,雖然這樣,寧樂還是仔細地聽著女子的話,不為別的,就算為了這溫潤圓美的聲音,也值得細聽。況且,女子背誦的和他記憶中的版本偶爾有一兩個字的區別,寧樂也不得不專注。或許你認為一兩個字並無大礙,但對於問道之人卻是失之毫厘,差之千裏,縱然萬道同出,但求得大道也可能會有歧路亡羊的迷惑,寧樂不是生而知之,他不知如何修煉,就更應該謹小慎微。
背誦完之後,接著女子說道:“下麵是第二條,也是關鍵的一條,這條關係到你辟穀能否堅持到底。”說到最關鍵的地方了,寧樂繼續豎起雙耳,凝神屏氣。
女子站起身,頓了一下,神情嚴肅,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不餓。”三個字說完,女子閉口了,接著就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還有呢?”
“沒有了。”
“就這個?”寧樂愕然,接著,女子掩著嘴咯咯地輕笑起來,說道:“對,就是這個。”看到寧樂還是疑惑的表情,女子帶著笑,屈膝拘了一禮“公子,回雪先告退了。”女子說完,也不管寧樂的反應,徑直走出房間,合上房門,身影遠去,遠處還傳來她銀鈴般的笑聲。
“我不餓,有點意思。”過了一會,寧樂突然明白回雪戲耍了他,眼睛朝著回雪離開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待到回雪遠去後,寧樂的笑容漸漸褪去,臉上愁容開始浮現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