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了幾日。
山中不知歲月長。顧不暇在三十六宮過著極其規律的生活。他起的早,吃過早飯後就去幫小童清掃石階,順手幫阿媽們拿一點重的東西,有時候陪桂仔跟大梨玩一會兒,幫阿瓊上藥,被沙大哥瞪。
他不再練習璿璣劍法。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他知道有些事情太重要,他該想清楚。
但是逃避太快樂了。
顧不暇覺得三十六宮就如同一個桃花源,所有的人仿佛都找到了心靈上的寧靜。在這裏,時間和空間都失去了意義,有的隻是日複一日,一成不變的快樂生活。
顧不暇沉溺其中。隻要他不去想,就沒有痛苦。隻要他不走出去,就不會有危險。
逃避真的太快樂了。
打破顧不暇祥和的老年生活的,是阿瓊。
她在桂仔家找到顧不暇,後者正乖乖坐在凳子上,一臉痛苦的看著桂仔在他的袖子上繡一隻粑粑形狀的狗。
她對顧不暇說:“阿顧,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桂仔放下針線,開心的拍起手來:“哇塞!要表白啦!阿顧加油!”
顧不暇紅著臉轟桂仔:“去去去一邊兒玩兒去!沙大哥最喜歡桂仔繡的小雞了,快去給他褲襠上縫一個大的!”
桂仔風一樣的跑了出去。
阿瓊坐在顧不暇對麵的凳子上,拿起茶壺給他們兩個倒了茶:“阿顧,咱們該走了。”
“為什麼?你的傷還沒好全。”
“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桂仔還沒給我繡完粑。。小狗呢。”
“我可以幫你繡。”
“錢嬸的衣服還沒洗完!”
“我剛剛碰到她,說是已經洗完了。”
“那。。。邵大哥這幾日都不在,總得向他告別了才能走!”
“阿顧,你是不是不想走。”
顧不暇被阿瓊一語道破,掩飾般的拿起茶杯大喝一口,又被燙的吐了吐舌頭。
阿瓊繼續說:“咱們不能在這裏白吃白喝了,你我還有事要做。”
“沒。。沒事的!沒人嫌咱們白吃白喝,大家都是好人,都是好朋友啦!”
阿瓊有些生氣:“你怎麼那麼傻?你怎麼就覺得他們是好人?你知道人有多複雜,人心有多善變嗎?這一刻你覺得他們是好人,下一刻他們就可能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把你剁了!”
顧不暇趕忙安撫:“不會的,阿瓊你想多了,我還是挺討人喜歡的哈哈,沒人剁我。”
阿瓊猛拍了一下桌子:“你知道什麼?!人家多對你笑兩下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咱們到這裏本就是為了利用三十六宮的勢力躲避追殺,咱們在利用他們你懂不懂?但你對他們有什麼用呢?你沒有用別人憑什麼幫你?”
顧不暇第一次看到阿瓊生氣,實在有點驚訝。他印象中的阿瓊總是心思重重,種種情緒都壓抑著,就連笑,也笑的不開懷,總是笑一會兒就又抿起嘴來,眉眼都沉了下去。
如今阿瓊坐在他對麵,氣的手都有點發抖,眉頭皺著,眼中除了怒氣還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慮。
顧不暇慢慢的說:“好。。咱們走。但。。。至少等邵大哥回來道個別吧?聽沙大哥說他還有三日就回來了。”
阿瓊勉力壓抑了情緒,她閉了閉眼:“那就三日後出發。然後轉身走了。”
阿瓊的那杯茶一口未動,熱氣騰騰的往外冒著。顧不暇呆呆的盯著那些輕柔地旋轉上升,又漸漸飄散的霧氣,知道阿瓊其實說的沒錯。
哪裏有什麼桃花源呢?
連血緣都不可相信,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能產生多少情誼呢?
他願意三十六宮是桃花源,但三十六宮不一定容得下他這個迷途的過客。
“你不應該跟她吵架。”房梁上傳來輕飄飄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