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坐在陽台上,看著炙熱的火球從天邊漸漸的漸漸的滑落,天空纏留的那一絲紅,映滿了她十七歲稚嫩柔軟的臉龐,澄澈的眼劃過一絲霞光,然後,隻剩下那暮滿天際的紅,蛻變過後的溫和絢爛的雲,輕帶過一陣陣又一陣的清風。
母親悄悄走到她的麵前,蹲在她椅子前,忽然握著她的手說:孩子,你不會怪我吧?
她詫異的看著母親,不明白她在說什麼,然後,她毫無設防的看到母親痛哭失聲:“你哥哥去讀了大學,但是,你卻去讀技校,想要你複讀你不願意,以後,你會不會怪媽媽偏心啊。”母親的淚,多年後她依然記得,雖然她沒有和母親一起掉淚,甚至沒有明確的告訴母親,她怎麼會責怪。但是,那一刻,她真的有為母親震撼過。
當盛夏的炎熱卷過鄉鎮的山巒湖水之後,父親收拾好她的行囊,帶著她出發了。母親在送她的路上哭紅了眼,好像是生離死別,她記得她沒有哭,雖然她心裏動容著,但是,她一直是那種淡淡的,靜靜的微笑著的告別。
擁擠的緑皮火車,嘈雜的人群,混雜的汗味,找不到空的座位,父親讓她擠在別人的凳子邊緣坐著,然後,他一直站在旁邊,九個小時的旅程,她想換父親坐一會,他堅決不肯,因為她怕她一起身,別人就不會讓她坐了,所以,九個小時,父親一直站著,女兒一直坐著。這個畫麵,深刻進女兒的腦海,雖然她沒有言語,但是,她的心,為父親感動了一輩子,也為此,內疚了一輩子。
火車鳴著笛,在那個陌生的城市停 駐,父親帶著她下了車,輾轉一路 ,當看到那個水泥石柱的大門出現在眼前時,她仰頭看到“XX中級技校”幾個大字在夏末的陽光下發著刺白的光。她的心有一絲微顫,真的嗎,就這樣,離開了那個青山碧水的小鎮,就這樣開始了她的城市生活,就這樣,結束了青澀少女時光?
父親帶她報到,然後提著行李找到那個狹窄樓梯,濕漉漉樓道,牆壁爬滿些許青苔的宿舍。宿舍裏有兩個陌生的麵孔,對她淺淺一笑,她也抿嘴閃過一絲笑容。接著 ,是父親禮貌和善的和人家說著客套話,再然後,父親堅持爬上她睡的上鋪為她仔仔細細的鋪好床,再然後把她的行李一件件安置好了,甚至洗臉毛巾都掛好在門口通風一點的位置。小小的宿舍,四個上下床,沒有一張桌椅,一個有些舊的褪色的玻璃窗戶,有些潮濕的水泥地板,一盞細絲線吊著的白熾燈,淺灰色的牆壁發著冰冷的暗光,空氣裏些許的熱浪洗刷著那一絲寒涼。
安置好了一切,父親掏出了50元鈔票交到她手裏,告訴她是一個月的生活費,要她有計劃的花。她點點頭,送父親出門。父女倆之間,一直是言語不多的,隻是父親,這一次喋喋不休的叮囑了許多,她靜靜聽著,靜靜點點頭,直到父親的身影在大門口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她的眼淚才從眼眶靜靜的滑落。十七歲,花一樣的年紀,從此,離開家,開始了新一段不可預知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