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憤怒,是埋怨,還是生氣?
不,都不是。
是絕望,是悲傷,是淒涼。
正是憂慮間,他卻忽然看見了流子雲從庭院門口走了過來,他走得很快,但看上去卻有些踉蹌,他依舊瀟灑風逸,但神情間卻又不知為何有那麼一絲惘然。
他走到了阿野的麵前,然後笑了一下,隻是這抹笑容怎麼看都有幾分苦澀之意,道:“小師弟,我給你帶貂裘來了,你若不嫌棄的話就穿上吧。”
說罷,他將手中的灰色貂裘遞給了阿野。
阿野接過貂裘,心中不由一暖,先前的憂慮也轉瞬煙消雲散了,笑道:“流師兄,你說什麼話呢,我怎麼可能會嫌棄。”
隻是這一刻,流子雲的身形卻不知為何顫了那麼一下,他是不是在想,要是昨夜那個女子也這般接過他手中的東西,那該多好?
阿野穿上貂裘,本想對他謝過,可卻忽然看見流子雲愣在了原地,心中不禁一陣疑惑,拍了拍他的身子,笑道:“流師兄,怎麼了?”
流子雲一驚,這才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穿這衣服正好合身,不錯。”
阿野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發現還挺滿意,哈哈一笑,道:“謝謝你啦。”
流子雲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又笑了一聲,問道:“早訓你不去了嗎?”
阿野本想說不去,可話還未出口,心中卻是忽然一跳,也許她也在那呢?
想到此處,他展演一笑,道:“當然去啊。”
流子雲看了他一會,然後收回目光,卻是霍然向西望去,道:“早會的地方就在朔月峰,你望著一直走,經過兩座鐵橋就到了。”
阿野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點了點頭,笑道:“知道了。”
流子雲滿意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腦海裏卻忽然浮現了一個純白身影,目光又是黯淡了下去,道:“雪地易滑,你路上可要小心點,沒別的事的話,我先回房了。”
阿野深深地看著他,臉上卻是掠過了一絲擔憂不解之色,他隱隱覺得流子雲與往日有些不同,但這必是涉及到別人的私事,當下他也沒有多問,轉過頭去,道:“行,你先回去罷。”
隻是他剛要邁出步伐的時候,身形卻是忽然一頓,隨後他回過頭來向流子雲招了招手,臉上卻是緩緩勾勒出了一抹仿若曙光破霧的笑容,道:“回見。”
流子雲看了他半響,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出神地望著阿野漸漸散去的背影,望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裏,他才收回了目光,然後蒼涼的臉上仿佛突然融雪了一樣,露出了一個行雲流水般的笑容。
他猛然發現,每一個人的背影下似乎都鏤刻著一個故事,隻是這些故事大多數都是不同的,有些故事能令他笑逐顏開,有些故事能令他潸然淚下,而她的故事卻使他黯然傷神。
……
阿野走著走著,心中卻是忽然跳起了一個念頭,流師兄的書裏說念是道之根本,而任何法術都是借助在念力之下的。
天步又何嚐不是呢?
而我現在已經明白如何使用念力了,為何不嚐試一下呢?
想到此處,他竟是忽然緊皺著眉頭,閉起了雙眼,腦海中卻是不斷地在凝聚念力,催促自己飛起來,然後他似是忽然感到了什麼,猛然將眼一睜,緊接著,他腳上竟是湧起了一層淡淡的真氣,隨後他霍然向上一躍,居然在空中漂浮了起來!
他在空中不斷踏步向上,望著腳下漸漸縮小的山影,驚駭之餘,心中更多的卻是興奮之情,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之情!
他哈哈一笑,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那麼一天在空中暢快馳騁,當下他也不心急,卻是在子虛山附近悠閑地繞起圈來。
而此刻,遙遠的一座高山上卻有著一個黑袍束發的神秘男子,隔著幾十裏大雪,無情地眺望著即將被鮮血與殺戮染紅的子虛山。
他如黑色風沙的長袍在狂風中詭笑歌舞,混沌而又空洞的瞳孔卻是猛地一縮,然後緩緩地伸出了白得毫無瑕疵的纖細手指,望前輕輕一指,殘酷的薄唇微微上翹,用一種冷的發淡的語氣,道:“就是這兒?”
這時,他旁邊深黑的陰影中卻是緩緩地走出了一個矮小醜陋的妖魔,他恭敬地單膝跪在了男子麵前,道:“不錯,少主,要不我現在就派人……”
話說到一半時,那黑袍男子卻忽然將手一攔,同時口中還淡淡道:“等。”
說完,他又是殘酷地向子虛山望去,隻是這時,他深邃的黑眸卻不知為何紅潤了起來,繼而,臉上竟是又緩緩浮現出了一陣迷幻而又期待的神色。
這一刻,滿目猙獰的蒼穹忽地打了一個驚心動魄的響雷,而在那灰蒙暗沉的烏雲下,似是有著什麼殘忍的腥血之兆在隱隱蠕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