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神瑛侍者,警幻仙子笑問一旁心事重重的絳珠:“怎麼,你也動了凡心?”

絳珠仙子垂首說道:“受人點水之恩需當湧泉相報,神瑛侍者於我有灌溉之恩,這番恩情須當還他。”

警幻仙子笑道:“如何報答?”

絳珠仙子微微一笑:“他是甘露之水,我並無此水,但我也隨他下凡去,以一生的眼淚還他,料想也抵得過了。”

警幻仙子意味深長地笑道:“你莫要記錯了人才好,”又道,“隻是你們這一動念不知要牽連多少仙子進去。你可知,牡丹已先神瑛一步下凡去了?唉,你也去吧!”長袖一揮,絳珠仙子就消失了蹤影。

黛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卻不料警幻仙子已飄然來到近旁,微笑道:“小妮子,你可看清了?”

黛玉茫然。

警幻仙子伸手在她麵前一揮,她立刻看到了這樣一番景象:花朝日,姑蘇城裏百花含苞,林府林如海焦急地在產房外踱步,絳珠仙子的一縷幽魂飄飄蕩蕩從天而降,產房裏立刻傳出嬰兒嘹亮的哭聲。一瞬間,姑蘇所有花卉競相綻放。

“你是說我,我就是……”黛玉有些不敢相信了,同時發現自己竟然能夠發聲了。

警幻仙子將她輕輕一推:“去吧!”

“啊——”黛玉一聲大叫,醒了過來,向來之夢卻已忘了大半。

“姑娘醒啦!”旁邊伺候的雪雁一聲驚喜的呼喚,王嬤嬤旋風一般跑了進來,拉住黛玉的手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眼裏的淚珠更是一雙一對掉了下來:“我的姐兒啊,你可算是醒了,可把我們嚇得不輕啊!”又叫小丫鬟,“快去給老爺送信兒,就說姑娘醒了。——雪雁,快去給姑娘熬點細粥過來。”

黛玉有些茫然,試探著問道:“嬤嬤,我睡了很久麼?”

王嬤嬤擦擦眼淚,使勁攥著黛玉的手,生怕一鬆手這個嬌弱的女孩子就會憑空消失:“哪裏是睡了很久,姑娘都睡了一個月啦!多虧小龍公子送了這靈藥過來,要不然哪……”後麵的事,她想也不敢想了,當時府裏的幾位姨娘都偷偷給黛玉預備裝裹衣裳了。

“什麼龍公子?”黛玉還在想方才的夢,可是那夢境隻剩下了模模糊糊的影子,像一團霧,明明就在那裏,卻抓不到手中。

王嬤嬤聽見黛玉問龍公子,眉眼上都帶了點笑容:“姐兒病的這陣子,老爺不知道請了多少大夫,竟一點子用也不管,也隻能每天給姐兒灌一點子參湯,我可憐的姐兒手腳都冷了,就隻心窩兒還熱,老爺竟一下子老了十歲!”王嬤嬤說到這裏眼淚又湧了上來,“可巧了,前兒,門上人說有客人來訪,老爺過去一看,哎,竟然是個十來歲的小相公,說是聽見府上有病人,特地來瞧瞧。老爺就把他請了進來,跟他一說姐兒的症狀,他立刻就說姑娘是離魂之症,給了兩顆丸藥,我們給姐兒喂下去半個時辰,姐兒的手就暖了,隔了一晚上,這不,果真好了!真真托了神天菩薩的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