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昏迷的關穎,駕駛著哈雷摩托,在昏暗的路上狂奔。
——醫院,總是這個城市中不眠不休的地方,這裏有生有死,有合有分,有哭有笑……這一刻,我們就在醫院裏。
關穎的兩條雙臂脫臼了,腰部和雙腿肌肉拉傷,但是她現在,終於安全了。
——我們真的很幸運。
那個關於攝影師的傳說,救了關穎一命。
那是個古老的傳說——攝影師的照相機和閃光燈,可以攝魂奪魄,尤其是那些孤魂野鬼的魂魄。
此刻,她睡著了,卻一直緊鎖著眉頭。
一位年輕的醫生把我從房間裏叫出來,沒好氣的問道:“她是怎麼搞成這樣的?”
此刻,嚴重的睡眠不足,已經讓我意識模模糊糊,但是我知道,就算我告訴他一切,也是毫無意義的。
我隻能以沉默和他對話。
這位年輕的醫生狠狠瞪了我一眼,搖搖頭,歎氣,轉身走掉了。
我已經沒有任何精力,再去關心別的事情。
轉身,開門,伏在關穎的病床邊——一切都開始旋轉起來,我瞬間便已睡著了。
——夢,總是噩夢,但是每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卻又記不清是怎樣的噩夢。
我隻知道,當我從病房離開的時候,她——關穎還沒有醒來。
她緊鎖的眉頭,終於不見了,轉而恬靜的臉上,也終於恢複了一些血色。
我可以放心一些了。
——天剛剛亮了,我已經站在分局辦公室的走廊裏。
打開隔壁的房門,將《屍體解剖報告》放回到那張無名的桌子上,關門,離開。
這條走廊裏,永遠有股說不出的味道,隻因為這一層是法醫辦公室。
這種味道,如果呆的時間長了,就不會再聞得出來,盡管這是世界上最讓人作嘔的味道——屍體的味道。
開門,走進辦公室,打開窗子,通風。
這是我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我還是不喜歡這股屍體的味道。
我知道,順著辦公室旁邊的樓梯向下,就是負一層的地下室,那裏,就是停屍間。
誰也說不好,在負一層,有多少具屍體。
傳說,那裏時間最長的屍體,已經冷凍了7年——那是一件陳年舊案,無法定案,便一直被當做證據保存在冰箱裏。
我沒有下去過,一次也沒有,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我不喜歡髒。
——中午剛過,走廊裏忽然人聲嘈雜,好像是有些人在議論著什麼。
我本就是個不愛湊熱鬧的人,所以當大家都出去看看究竟的時候,我仍在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隻是,當我忽然向門口看過去的時候,一個老頭剛好走入我的視線。
他消瘦,像是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
他蠟黃的臉上,滿是樹皮一般的皺紋。
——他也正巧看到了我,看到了依然坐在椅子上的我。
我們四目相對,陌生,漠然。
但是我卻注意到,他和幾位同事,一起沿著辦公室旁的樓梯,向下走去。
——他們去了負一層的停屍間。
——經常,負一層總會傳來歇斯底裏的哭聲,那是因為如果有人來到這裏認屍,發現躺在麵前的正是自己的親人——冰冷蒼白的親人,他們一般會哭,會叫喊,會崩潰。
正在我為那個老頭而擔心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沿著樓梯,上來了。
旁邊有位同事攙扶著他,但是他卻顯得,有些奇怪——他並不悲傷,甚至,他還很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