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心裏正是糾纏鬱結,難以排揎。驟然聽的簾外那個低沉聲音惻惻的說出那個噩耗,心裏像是被五味醬揉搓浸泡很久的醬菜,先要承受被風幹的脫水感,然後還要忍受在漆黑的壇子裏被封存的苦澀和異味,起先是感覺鈍鈍的麻木,當時間長了,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什麼的時候,真正在別人的餐桌上任人搛食的時候,才確確實實的感受到那種切膚之痛,窒息難言。
她赤著腳跑下了地,也顧不上涼,急匆匆的跑到潞王麵前,漂亮的眼睛裏盡是質疑,憤恨,焦急的深色。“你給我再說一遍,皇上怎麼了,我半個月前見他還好好的,怎麼就要不行了”。
潞王看著她一副急的火上房的樣兒,一股無名火騰地就從心底冒了出來,越撩越旺,燒的他口幹舌燥,血液倒流。“你緊張什麼,本王何曾說是皇兄病了,人家可是剛納了新妃,又馬上要得子,說不準有沒有那個心情想起你來,少在那自作多情了”
蘭若聽了他那含酸帶醋的嘲弄,一點也沒覺得難堪,隻是橫著眼睛看著他那張討厭的臉“你這個人我還算清楚,雖然無恥的讓人惡心,但還不是個無聊的人,也不至於沒事閑的編瞎話騙一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別讓我恨透了你!”潞王隻覺得氣悶,隱隱的從五髒六腑的各個角落透出絲絲縷縷,像鐵絲紮的人尖尖的痛。這是多大的笑話,他長這麼大就對這一個女人上過心,一天天的就想把她揣在懷裏含在嘴裏,看著她笑,看著她罵,就算是看她到處惹麻煩也是極大地樂子,怎麼看怎麼順眼。可是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是天潢貴胄的王爺,想要什麼得不來,當年隻因為他喜歡三清山的石頭,先皇崩都不打就把整個臨川封給了他,還建了個極大極氣派的行在。可是現在竟連一個小女人的待見都換不來,無論做了什麼都換不來她一絲一毫的眷顧。也曾想過放過她吧,可是一想到要把她送到別人的枕邊,對著別人嫣然嬌笑,為別人生兒育女,那個難受的感覺就像浪潮,一次又一次的襲擊著他的胸腔,回環往複,根本不可能因為時間而消退,所以他不敢放棄她,即使要跟別人爭,即使那個別人是他最親近的哥哥。
打小就有好些人跟他說過,他是整個大明朝最有福氣的孩子,簡直就是蜜罐子裏泡大的,估計要是擱在五代十國,‘何不食肉糜?’那位跟他也是差不離的。可他偏偏不信紈絝子弟少偉男的論調,就是要世人都打眼瞅瞅,他這個王爺靠的是軍功,不是靠投胎!他出生入死的在戰場上劈荊斬棘,塞外的天氣冷的滴水成冰,直凍得連眼皮子都是僵著的,整宿整宿的閉不上眼睛。可是不管他立了多大的軍功,都是在給別人打天下,眾將士還是要跪在皇上的殿下,山呼“班師凱旋,得君庇佑”。若是哪次吃了敗仗回來,皇兄的熱情到比往日更甚,還在朝堂上就走下禦座扶起跪著的鎧甲淩亂的他,眼睛裏還含著一包眼淚,說著什麼“吾弟堪比天下,幾座城池算什麼”,次日還大張旗鼓的打賞寶物和封地,生怕天下人不知道。過不了多久,準保有人‘不知好歹’的說出這樣的話“你瞧瞧咱們萬歲多仁慈,遭了敗仗一點臉色都沒給。反看咱們的潞王爺,走了麥城還拿賞,要不說人家命好呢,真是不能比!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