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裕祿到了地委,張申書記早在辦公室裏等他了。見了麵,開門見山問他:“裕祿同誌,你到尉氏工作半年多了,有什麼感受啊?”
焦裕祿說:“感受太多了。這幾年刮‘五風’,河南受災最重。人們再也經不起折騰了。黨中央提出大辦農業、大辦糧食,太及時了。尉氏是個窮縣,可人窮誌不窮,人們的心氣越來越高了,幹幾年就會有變化。”
張申說:“裕祿同誌啊,你在尉氏工作非常出色。地委準備調你到一個更困難的縣去工作,任縣委書記,你想不想去?”
焦裕祿站起身子:“張書記,你是我的老領導了,尉氏剿匪、淮海支前,我都是您的部下,您了解我。這次您把我從洛陽礦山機器廠調回尉氏,是給了我一個重要的鍛煉機會。組織讓我去哪兒我去哪兒,我是不會講價錢的。”
張申問:“你不想知道讓你去哪兒?”
“去哪兒?”
“蘭考。”
“蘭考?”
張申說:“對。地委決定蘭考縣委的王書記調出,由你來任縣委書記。說實話,在選定你到蘭考之前,我們曾先後安排了幾位同誌去任職,可是人家都不願去,我就想到你了。必須和你講清楚,蘭考雖然與尉氏相鄰,但那是全地區最窮的一個縣,最困難的一個縣,你在思想上一定要有充分的接受最嚴峻的考驗的準備。”
焦裕祿表示:“越是困難越磨煉人,請地委放心,不改變蘭考麵貌,我決不離開那裏。”
張申沉吟說:“裕祿同誌,讓你去蘭考,地委也是下了決心的。又怕你身體吃不消,你的肝病還沒痊愈,既要幹好工作,又要注意身體。”焦裕祿說:“我這肝,全是剿匪時和黃老三喝酒糟蹋的,老毛病了,不礙事。到了蘭考,我滴酒不沾就是了。”張申說:“我準備給你幾天時間考慮一下,別忙著決定。”焦裕祿堅定地說:“張書記,我不用考慮了,我服從組織安排。”
“你決定了?”“決定了。”張申說:“既然你決定了,有件事需要你幫我處理一下。”焦裕祿說:“張書記您說。”張申說:“省委副書記李勝祥同誌到開封來視察工作,見各飯館要飯的很多,一問全是蘭考的,讓民政部門全體出動,一天收容了兩千四百七十三個,最大的七十,最小的才四個月。這些人還在收容站,你陪我去看看?”焦裕祿點點頭。2
收容站大廳長條椅上、地上坐的全是離家外流的災民。那裏的混亂場麵,很像被一陣冰雹突襲的集市。
焦裕祿問一個中年人:“老鄉,你是哪村的?”中年人回答:“張君墓的。”他旁邊一個老人說:“俺是寨子的。”焦裕祿問:“你們這次出來,是想上哪兒?”“先在開封待一待,再去洛陽。”“我去鞏縣,那裏收成好,人也大方,隻要張開嘴要,人家都給。”一個年輕人說:“我想去西安、寶雞那邊。”另一年輕人說:“我去四川、雲南。”
焦裕祿說:“去那麼遠呀?”那個年輕的災民大概認為焦裕祿他們是民政局的幹部,說:“民政同誌,你們不知道,這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老話一點沒錯。不管到什麼地方,隻要一說蘭考的,人家都同情,給你吃的,走時還給你捎上。”
那位七十歲的老漢插話:“咱蘭考出要飯的,全國沒不知道的。我五歲時到東北要飯,人家一聽是蘭考的,趕緊給端大子粥來。我都要一輩子飯了,今年七十了,全國沒有我去不到的地方,到哪兒一提蘭考,都知道。”一個中年人說:“爺,你老人家別說了,要飯出名,有啥好顯擺的。”那個被稱作“七爺”的老漢說:“富有富名,窮有窮名,顯擺咋啦!”焦裕祿問老漢:“您老這麼大年紀,出門多辛苦啊。”老漢說:“出門辛苦,在家肚子苦,沒吃的沒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