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此時的他渾身酸痛,完全使不上力氣。他想將手抬起來,卻無力做到。試過了幾次,最後隻得作罷。
他仿佛又回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十幾個人在他的身後追著他,大叫著“殺了他,一切不忠於乞丐幫的人,都得死。”的話語,手裏都是拿著短棍或是樹枝。
他們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卻在追著一個手無寸鐵,窮困潦倒的、年僅八歲的林洪。
當時林洪什麼都未想,隻是拚命地邁動步伐,眼前一片金光地向前跑著,盡管早就累了、倦了,可是不能停下來,因為一旦停下,等著他的,隻有被毒打一頓的下場。
“嗚嗚……”不知不覺中,林洪再一次哭了出來,這已經是他在半個月中的第四次哭泣。而前幾年,這種哭泣僅發生過一次,那一次是在他即將被屠殺,到了最後關頭的絕望哭喊。
林洪此時哭了,他心中好恨,他恨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他認識的兩個兄弟。那兩個人的名字叫做木頭,石頭。
這兩個人,是林洪與他的弟弟雷子,流浪到希文鎮時,無意中認識的。他們當時正在沿街乞討,遭到冷眼與排斥,有兩個人接近了他們,說他們是乞丐幫的,邀請兩人加入。林洪所要的,的確是一個藏身之所,雖說乞丐幫並不是什麼好地方,但比起這幾年顛沛流離的生活,已經好了多了。
所以林洪認他們作為兄弟,加入了乞丐幫。
隻是這個月來,木頭和石頭忽然翻臉,說是林洪的身上藏著不該有的寶貝,卻不拿出來與乞丐幫的人分享,以不忠之名,想要將他殺死。
這就嚇壞了林洪,他連忙帶著雷子逃了出來,可是很快便被追上。幾十個人將他們追上一個土丘,雷子在關鍵時刻將林洪推了下去,而自己卻被抓了回去。
接下來,便是林洪持續一個月的逃亡。每天吃野草,喝露水、被這十幾個人追殺了好遠好遠,從山上,追到了沙地,又追到了叢生的野草堆。
他不敢相信,原來和他們稱兄道弟的木頭和石頭,竟然能為了一個略微值錢的寶貝,便和他徹底分裂,並一直追殺,追了近五十裏地。
終於,他的力氣花完了,正要被追上的時候,卻發現前方有一個曠大的竹林,一眼望不到頭。而且竹子生長的十分密集,是躲避的最佳之所。
於是他咬了咬牙,再向前衝了幾步,終於借著夜色,躲避到了竹林之中。然後由於過於疲累,不顧一切的直接昏睡過去。
現在他貌似脫離了危險,可是心中的悲傷在此彌漫,讓他再一次忍不住眼角落淚。
林洪哭累了,躺在地上第二次累昏過去,又過了一個晚上,才被愈演愈烈的饑餓之感所弄醒。
林洪試著移動,發現自己已經能夠坐起身,於是坐在地上,尋找著食物。
抬起頭,借著已經逐漸變亮的天色,向周圍看去。頓時,他眼睛一亮,發現了一排排的竹子。
“這可是大補的東西。”內心想著,林洪朝一顆剛剛生長出來的竹筍爬了過去。
手一掰,竹筍便自己斷了,林洪連忙向自己的嘴中丟去,狠狠的嚼動了起來。
入口清涼,隻是非常之苦,讓林洪差點吐了出來。不過饑餓之感最終勝過了其他感覺,林洪三下兩下,便將竹筍加了下去。
肚子填飽了,林洪又覺得有了點力氣,勉強站了起來。此時他的身上非常之髒,破舊的衣衫幾乎沒有半點是完整的,這裏缺了一塊,可以看見其中的肉;那裏又垂下一隻布條,隨時都有可能掉落下來。整個人更是瘦弱不堪,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像是一陣微風就能將他吹倒。
林洪的手突然鑽進了蓬亂的頭發,掏了半天,掏出來一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玉石。玉石通體雪白,表麵很滑很涼,呈圓形,略微帶著點透明。正反兩麵個刻著一個“木”字。這也是林洪為什麼給自己取這麼一個名字的原因。原本的他是沒有名字的。
“還好,還在。”林洪呼出一口氣,用手死死攥著,仿佛這塊玉石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突然他臉色一變,對這這塊玉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我幹嘛要這麼護著你?都是因為你!若不是那年我被你絆倒,也就不會撿到你了!如今也不會和兄弟絕交,被他們拋棄與追殺!你這塊破玉害得我跌倒,又害得我失去了朋友!”越說越氣憤,最後說著說著竟然就要將玉石往地上扔,要把它扔碎。
可他終究是不舍得的。不知為何,這塊玉與他有著天生的共鳴,隱隱約約間仿佛有著某種聯係。
他不知為何要保護這塊玉,不讓它被人搶走,但是本心要求他這麼做。
林洪手中握著玉,在竹林中緩緩移動,他又想起了以前在希文鎮上的貧窮但豐富的乞討生活。每天他會幫助鎮上的人做一些事情,比如幫助姚太太打掃院子等等。
他摘下了一個倒掛著的竹子,忍著苦澀的感覺吞咽下去,在竹林間漫無目的地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