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入秋以來最好的黃道吉日,楊家大少爺娶黃家大小姐,那聲勢浩大,可轟動了整個濟南城。百姓們都紛紛到楊家大門口沾沾喜氣,楊家老爺也很是大方地發放糖果,不論認識與否,見者有份。
喜樂陡然響了起來,在大家的簇擁之下,戴著大紅花朵的新郎牽進了新娘來。新娘步履蓮花,嬌羞低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刹那間,禮炮四起,人聲鼎沸。整個楊府,好不熱鬧喜慶。“噯噯噯,你們快把新娘子送進新房,我們和新郎還有事沒完呢。”一個新郎發小模樣的男子急匆匆地吩咐著,拉著新郎要下什麼賭注。
繞過了起哄的人群,我小心翼翼地將小姐攙入了新房之中,心裏還在納悶：姑爺怎麼不親自牽著小姐入洞房？這不是壞了規矩了嗎？
“噯,我說陵兒,你手腳麻利一點,把白果棗子和元怕放在床上,對,快點,這堂堂大戶的楊家怎麼也不準備妥當……”喜娘指手畫腳地指揮著,我嘟了嘟嘴,好在這個麻煩的小姐終於嫁做了人婦,現在辛苦一點也不算什麼了。
楊家的一個小丫頭湊到我跟前笑眯眯道：“誒,你是叫陵兒吧,我跟你說啊,外麵可熱鬧了,待會兒還要放煙花呢,漂亮得不得了,咱們出去看看吧。”我搖頭道：“不行,我是陪嫁丫鬟,要陪著小姐直到姑爺來的,我不能出去,你自己去看吧。”小丫頭很掃興的模樣。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小姐笑道：“陵兒,這裏也沒有什麼要伺候的了,你就和她們下去玩兒吧。”
小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
正在猶豫之間,喜娘喝道：“不許去,陪嫁丫鬟怎麼能亂跑,萬一出了什麼狀況,壞的可是你家小姐的名聲,你給我好好待在這裏,別搞什麼幺蛾子。”
這下,我哪裏還敢亂跑,便索性坐在了梳妝台前的凳子上,癟著小嘴不說話。
她們都出去看煙火了。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徐府裏麵燈影幢幢,筵席之中,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姑爺已經被幾個好事的酒客推進了洞房。我識相地偷偷貓回了丫頭房。
理了理發飾,我對一起過來的丫鬟小粉說：“快收拾收拾,我們馬上就可以回黃府了吧。”一邊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有些倦意襲了上來。“說什麼呢你,”小粉白了我一眼,“今日來楊家的所有黃家人都能回去,除了你和小姐。”“啊？為什麼啊？”同樣是侍女,為什麼她能回去休息了,而我不能？難道我還要留下來洗盤子？
“因為你是陪嫁丫鬟,也是姑爺的女人,姑爺隨時都可以要了你,你不能隨便出楊府。”
我的腦袋瓜子一下子繞不過來了,原來,“陪嫁丫鬟”是這個意思啊,我居然到現在才弄明白……“這算什麼？我什麼時候把自己給嫁了啊？”
“黃貞兒——”
一個穿著喜服的男子怒氣衝衝地踹門而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瞪著我,我心裏一慌——他是誰啊,怎麼可以到這裏來,這裏……這裏可是丫鬟房啊……
小粉拉了拉我的衣袂,小聲道：“這一位……這一位就是姑爺,你見過的。”
我一愣。
方才拜堂之時並未注意,現在細細打量,倒是一副儀表堂堂的模樣,眉宇之間,英氣逼人,身材高大,在門口便將窄小的過道擋住了大半。
他……就是姑爺楊沉？
“黃貞,你到底想要玩什麼把戲！”楊沉徑直走了過來,我“咦”了一聲,想到——“黃貞”不是小姐的閨名嗎,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話音未落,身子一空,被他生生地橫抱了起來,門扉已在一尺之外,“姑爺,你抱著奴婢做什麼啊……姑爺……”臉頰緋紅,心如鹿撞。
進了新房後,我被他放在了床上,他轉身去拿什麼了。他在小姐的針黹籃子裏麵搗鼓搗鼓著,我滿腹疑團,也不敢動,就怕小姐忽然蹦出來嚇我一跳。
“姑爺隨時可以要了你。”——小粉那丫頭的話是唬弄人的吧……應該不會吧……我坐在床沿上,雙手緊張地拽著被褥,四下張望著,不知道小姐去哪裏了。
姑爺楊沉拿了一封書信走過來,喝道：“念——”
我不明所以地拆開了,緩緩念道：“趙郎,今日合巹,天各一方,妾心難抑,入夜之前,妾將喬裝成婢女,與君相會於北城門。君所贈明珠,日日攜帶,不敢忘懷夫妻之恩。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強抑製著胃部的翻滾,好惡心的話語……
這是……小姐的字跡……
小姐……逃婚了？
我還沒有從驚愕中反應過來,腰間被一扯,那個我隨身帶著的黃色香包被他握在了手中,他嘴角含著一抹諷刺的笑容,問道：“這是什麼？”
我心下一急,連忙去搶,他大掌往上方一揚,任我如何跳都夠不到。“還給我,還給我……你搶我的東西做什麼啊！”楊沉冷冷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裏麵是什麼東西,夜明珠的光芒,隻能被黃色香包掩蓋住一點而已,這麼貴重的東西,黃大小姐還真明目張膽地戴在身上,也不怕被盜寇搶了去,就不能和你的情郎表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