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與我們作戰的匈奴王塔達心愛的小女兒,她本來嫁給更北麵的匈奴分支白狼王的世子。我軍在突襲塔達北側的糧草之時遭遇了這支送親的隊伍,並成功的截獲了這個匈奴公主和五十餘人的侍從。這多犧牲的五百餘人大多是在搶親的時候死傷的。”一直跟著將軍的伍長此時站在將軍身側恭敬的稟報,這期間他並沒有敢抬起頭來看一眼這個他為之效命的王。
“這是匈奴的公主,交於陛下處置。”孟同補充。
俘虜來的匈奴公主,要麼賜予某個功臣比如俘虜她來的孟同,或者作為談判的籌碼與匈奴王塔達換來些許和平的日子。
或者陛下納為後妃。
而伊何聽著老臣的囉嗦的恭喜垂眸看去,女孩子眼睛裏的怨毒和倔強刺傷了他探尋的目光。伊何收了目光,聲音低沉:“你叫什麼名字,可是想回家?”
女孩子笑起來:“回家?回家……不用再虛偽了,你是戰勝國的王,需要問一個俘虜來的公主什麼心願麼?你有機會問每一個戰場上死去的人的心願麼?他們死在馬蹄下的時候你正在抱著你後宮的某個女人尋歡作樂!”女孩子的聲音本來清亮卻讓她吼的些許嘶啞。她白皙的手指向伊何後麵坐著的離九,離九不由坐直了來聽這個女孩子的控訴。
凶狠的巴掌落在女孩子臉上,打斷了女孩子的話。女孩子被這男人的一掌打的摔倒在地上。
“你讓她說。”
女孩子哀哀伏在地上,淚水滑落:“就是你們殺死了我的妹妹,我最親的妹妹,她才十四歲。她的母妃死得早,她也從未像我一樣得到父王那麼多的愛護。她從三歲那麼小就跌跌撞撞的跟著我,一直到我十六歲,就像一個跟屁蟲。我說的話她從來不說不,我們一起相擁著度過草原的冬天,也一起在夏天的原野上追逐。聽說我要嫁到北方去,她覺得那裏更冷更難過,她跪在父王麵前求了三天不要讓我嫁給凶悍的白狼王的世子,隻是因為她聽說極寒之地的這對父子養了很多白狼,她怕這父子的性情如狼一樣狠毒。父王大怒她差點把她殺掉,奄奄一息她求父王把她與我一起嫁過去。她隻是想陪著我。你們,你們卻把她殺了……她還從來沒有感受過你們所謂的幸福。”她的話讓竊竊私語的大臣們都噤了聲,女孩子的哭聲裏隻有偶爾的鳥鳴。
離九忽然明白了何處而來的熟悉感,那不是在雍城見過這個北方的公主,而是她身上的恨與糾結其中的難過。她那麼難過,那些悲傷幾乎淹沒了她。離九仔細看著公主的眼睛,裏麵布滿了血絲,離九知道回封陽的路上撒滿了她的淚水,她的身形消瘦也不像匈奴女人那麼健壯,這一路上想必也吃不下東西。為什麼熟悉呢?為什麼那麼難過。那就是很久之前的自己啊,自己也曾生活在那些刻骨的怨毒刻骨的恨意裏不是麼?自己還淹沒在紅色的血水裏,又轉頭看見了這個新邁進來的女孩子,怎麼能不熟悉呢?
都是相同的悲哀啊。